快艇仿佛驶入了一片无形的胶质中,引擎的轰鸣变得沉闷而遥远。周围的空气不再是流动的风,而是粘稠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阻力。探照灯的光柱不再是笔直的射线,它在前方不远处就开始扭曲、分叉,如同透过破碎的玻璃观察世界,将漆黑的海面映照得光怪陆离。
海水也变得诡异,颜色深得发黑,表面不再有规律的波浪,而是如同煮沸般不断鼓起一个个不规则的气泡,又迅速破裂,散发出淡淡的、带着硫磺和腐朽气息的灰雾。天空中的乌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缓慢地旋转着,形成一个巨大的、压抑的旋涡雏形。
“我们已进入墟海边缘。”青云子站在船头,声音穿透粘滞的空气传来,带着一丝凝重,“空间结构开始不稳定,注意感知周围,任何细微的异常都可能是空间裂刃的前兆。”
他话音刚落,云煌猛地低喝:“左舷!”
几乎同时,沈师兄袖袍一拂,一股柔劲将我和驾船的汉子向后推开数步!
“嗤啦——!”
一道细长的、几乎完全透明的扭曲痕迹,如同无形的利刃,悄无声息地掠过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将快艇左侧的护栏悄无声息地切掉一截,断口光滑如镜!那痕迹一闪即逝,融入扭曲的光线中,仿佛从未出现。
空间裂刃!防不胜防!
我心脏狂跳,若非云煌灵觉敏锐和沈师兄反应迅捷,刚才那一下,我们可能已经有人身首异处。
快艇继续艰难前行,速度更慢。周围灰雾渐浓,能见度不足十米。那灰雾并非水汽,而是一种蕴含着混乱精神能量的物质,接触到皮肤,传来一种冰冷的、仿佛有无数细针在扎刺的诡异感觉。这就是“噬魂阴风”的前兆!
“凝神静气,护住识海!”青云子提醒道,他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青色光晕,将袭来的灰雾隔绝在外。
沈师兄和云煌也各自运转功法,抵御着阴风的侵蚀。我则感觉胸前的玄阴镇煞令微微发热,散发出的乌光似乎能一定程度上驱散靠近的灰雾,让那针扎感减弱不少。
随着深入,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我们偶尔能看到一些残破的、半透明的帆船影子在灰雾中一闪而过,船上空无一人,仿佛幽灵船;有时又能听到风中传来隐约的厮杀声、哭泣声,那是空间扭曲记录下的过往碎片,扰人心神。
“注意,我们接近入口了!”青云子紧盯着手中那不断疯狂旋转的罗盘,指针最终指向正前方一片看似与周围无异、但空间扭曲感格外强烈的灰雾区域。
“就是这里!跟紧我!”青云子低喝一声,双手结印,一道柔和的青光自他手中射出,如同一柄利剑,刺入前方那片扭曲的灰雾!
“嗡——!”
灰雾被青光触及,如同沸水般剧烈翻涌起来,一个不规则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电光的幽暗洞口,在灰雾中缓缓浮现!洞口内部是更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从中传出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和各种混乱能量的嘶鸣!
墟界缝隙入口!
“进!”青云子当先一步,身影没入那幽暗洞口。
沈师兄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其后。云煌看了我一眼,抓住我的手臂,带着我一同冲入其中!
穿越入口的瞬间,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空间传送都要强烈亿万倍!那不是简单的撕扯,而是仿佛整个存在都被打碎、搅拌,然后强行塞入一个完全不兼容的模具!视觉、听觉、触觉全部失灵,只剩下纯粹的灵魂层面的剧烈痛苦和混乱!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那极致的混乱感骤然消失。
我们摔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
我挣扎着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的思维几乎停滞。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至少不是我认知中的那种。头顶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缓慢旋转的、由各种混乱色彩和扭曲几何图形构成的“天幕”,如同打翻了所有颜料并肆意搅拌。脚下是崎岖不平的、仿佛由无数种不同材质(岩石、金属、琉璃、甚至某种类似血肉的组织)强行拼接而成的“地面”,散发着五颜六色、极不协调的微弱光芒。
空气中充斥着狂暴的能量乱流,时而灼热如岩浆,时而冰冷如冥狱,各种属性的能量毫无规律地碰撞、湮灭,发出噼啪的爆响。稀薄却致命的噬魂阴风如同无形的潮汐,一波波扫过,疯狂地试图钻入我们的识海。更可怕的是,视线所及之处,空间本身就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布满了细密的、不断开合蠕动的黑色裂痕——那是更加密集和危险的空间裂缝!
这里就是墟界缝隙!一个法则崩坏、万物混乱的绝地!
“此地不宜久留!空间结构极不稳定!”青云子迅速起身,拂尘挥动,扫开一道袭来的阴风,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跟紧我,寻找相对稳定的‘安全岛’!”
他凭借着高深的修为和对空间波动的敏锐感知,带领我们在如同迷宫般崎岖混乱的地面上快速移动,惊险万分地避开那些随时可能张开吞噬一切的空间裂痕,以及偶尔从裂痕中喷涌出的、色彩斑斓却充满毁灭性能量的乱流。
就在这时,前方一片由暗红色晶体构成的“山丘”后方,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骨骼摩擦的“咔嚓”声!
紧接着,数十个模糊的、由纯粹负面能量和混乱法则凝聚而成的黑影,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扭曲的人形,时而化作狰狞的兽类,唯一相同的是它们那空洞眼眶中燃烧着的、充满毁灭欲望的暗红色光芒!
墟界魔影!而且数量如此之多!
“结阵!”青云子厉喝一声,手中拂尘抛出,悬浮于头顶,洒下道道清辉,形成一个将我们四人笼罩在内的简易防护光罩。
沈师兄眼神一冷,玄阴镇煞令瞬间出现在他手中!他不再保留,将精纯的元气疯狂注入令牌之中!
“嗡——!”
令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乌光!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股源自上古战场的、尸山血海般的惨烈肃杀之气!乌光如同水银泻地,以沈师兄为中心扩散开来!
奇迹发生了!
那些汹涌扑来的墟界魔影,一接触到这乌光,就如同遇到了克星!它们发出尖锐痛苦的嘶鸣,身体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溃散!乌光所及之处,连狂暴的能量乱流和噬魂阴风都被暂时逼退、平息!
玄阴镇煞令,对此地的混乱能量和魔影,竟有如此强大的镇压净化之效!
青云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果然如此的神色。
趁着魔影被清空一片的间隙,我们迅速穿越这片区域,终于找到了一处位于几块巨大黑色礁石(?)之间的、相对平稳、空间裂痕较少的小小凹陷地带,暂且作为“安全岛”休整。
沈师兄微微喘息,连续催动令牌对他消耗巨大。云煌则警惕地注视着周围,防止新的危险。
青云子则拿出一个古朴的、类似司南的罗盘,指针在疯狂转动片刻后,隐隐指向这片混乱空间的某个深处。
“那股异常的波动……就在那个方向。”青云子目光灼灼,“似乎……与沈道友刚才催动令牌时产生的共鸣有关!”
他看向沈师兄手中的玄阴镇煞令,又看了看我,眼神深邃:“看来,贫道的猜测没错。你们,还有这块令牌,与这缝隙深处隐藏的东西,有着莫大的关联。”
危机暂缓,但更大的谜团和更深的危险,已然近在眼前。这墟界缝隙的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它与我们,与这块令牌,又与地球正在发生的变化,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前方的道路,注定更加凶险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