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死了十七次的议案，每一次都触及了整个银河系最根深蒂固的贪婪，你们觉得，它最大的价值是什么？”
李辰的灵能分身没有理会两人的不解。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节奏。
“它的价值，就在于它的‘失败’本身。”
“十七次失败，意味着有十七批聪明人，从十七个不同的角度，验证了这份议案对全银河所有文明的吸引力。”
“他们都想做成这件事，都看到了背后那天文数字般的利益。”
“他们失败，不是因为蛋糕不好吃，而是因为分蛋糕的人，都想独吞。”
李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奥萝拉。
“奥萝拉，如果你要写一封情书，去追求一个被无数人追求过，但都失败了的绝世美人，你会怎么写？”
奥萝拉愣住了，她不明白李辰为什么会问这个。
“我……我会赞美她的美貌，承诺给她最好的生活……”
“错！”李辰打断了她。
“那些失败者早就这么干过了。”
“你真正要做的，是只字不提如何娶她，如何分配财产，如何决定孩子的姓氏。”
“你只需要用尽全宇宙最华丽、最煽情的辞藻，去描绘你们在一起后，那无比美好的未来。”
“你让她陷入对未来的幻想，让她自己去说服自己。”
“至于那些现实的问题，等她点头答应嫁给你之后，再慢慢谈。”
李辰的手指在虚空中划过，那份古老的议案文本开始飞速重组。
他亲自操刀，将那些枯燥、严谨的法条和研究报告，全部删掉。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段充满了煽动性的，足以让任何一个文明的领袖都心跳加速的华美篇章。
【我们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旧有的壁垒正在禁锢文明前进的脚步。知识被封锁在象牙塔中，财富被垄断在少数人的金库里。现在，是时候打破这一切了！】
【一个统一的、自由的、公平的泛星系贸易市场，将成为一座灯塔，照亮银河最黑暗的旋臂。来自核心世界的先进技术，将以低廉的价格流向边缘。来自边缘世界的特产资源，也将为核心世界注入新的活力。】
【想象一下，你的文明不再为一种稀有材料而发动战争，因为你可以在市场上用一船水果就换到它。你的科学家不再为一项关键技术而苦恼百年，因为你可以用你们独特的艺术品，就从更高级的文明手中购得授权。】
【让我们携手，促进共同繁荣！】
【让每一个文明，都沐浴在富足的荣光下！】
一个个华丽的词汇，构建出一幅壮丽到令人目眩的蓝图。
赤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她虽然不太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她也感觉热血沸腾。
“老板，你这……这写得也太他妈带劲了！要不是我知道你在画大饼，我都要信了！”
奥萝拉却看得浑身发冷。
她发现了这份新议案最核心，也是最阴险的地方。
“你……你把最关键的两个问题，完全模糊掉了。”
她指着议案的最后部分。
关于市场的选址，和那足以让任何文明疯狂的交易税分配问题。
李辰只用了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
【市场最终选址及相关权益细则，将由全体共同体成员，在神堡议会进行公平、公正、公开的投票，共同决定。】
“这根本不是一份议案。”奥萝拉喃喃自语。
“这是一份写给全银河系的情书，一封没人能拒绝的情书。”
李辰满意地笑了。
“没错，先把宴会办起来，把所有人的馋虫都勾出来。”
“至于谁能上桌吃肉，谁又会被当成肉吃掉，那就是后面的事了。”
最终的议案定稿。
李辰将这份承载着他无尽野心和阴谋的数据盘，郑重地交到了奥萝拉手中。
奥萝拉换上了那身纯白色的外交官制服，将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脸上所有的犹豫和不忍都已消失不见。
只剩下属于破晓同盟首席外交官的冰冷与锐利。
她拿着数据盘，一言不发，转身走向门口。
赤练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对李辰说。
“老板，我怎么感觉，你正在把一只小白兔，亲手变成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灰狼？”
李辰的灵能分身重新坐回沙发上，端起一杯水。
“不。”
“我只是把她骨子里的东西，提前释放了出来而已。”
……
神堡议会办公室。
这里是神堡官僚体系的心脏。
无数决定着亿万生灵命运的文件，在这里汇集、流转。
或者被遗忘在某个角落。
奥萝拉以破晓同盟首席外交官，以及“文明资格审议挑战”胜利者的身份，递交了这份动用“核心提案席位”的议案。
接待她的，是一个肥头大耳，长着三对附肢的官僚。
他胸前的名牌显示他的职位是“议案初审处副主任”。
当他看到提案者一栏里，那个陌生的，只被评为c级的“破晓同盟”时。
他脸上那种属于上层文明的，根深蒂固的轻蔑，便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他甚至没有打开议案看一眼，只是慢条斯理地调整了一下自己座椅的舒适度。
“哦，破晓同盟。”
他用一种黏糊糊的，让人很不舒服的语调开口。
“最近在神堡，你们的名气可不小啊。”
他将“名气”两个字咬得很重，充满了讽刺意味。
“不过，核心提案席位的议案，也需要‘走程序’。”
他肥硕的身体往后一靠，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我们会对议案的内容进行‘内部审核’，评估其可行性和影响力，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副主任阁下。”奥萝拉的声音清冷，不卑不亢。
“我们使用的，是在公开挑战中赢得的提案权。根据议会优先原则，这份议案应该被立刻列入议程，进行优先处理。”
“规矩是规矩。”官僚打了个哈欠，似乎对奥萝拉的引经据典感到厌烦。
“卡尔王子殿下输了赌局，不代表神堡议会的程序就要为你们这些旋臂人开绿灯。”
他伸出一只附肢，在桌面上极具暗示性地敲了敲。
“当然，如果你希望这个‘内部审核’的流程……快一点，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浑浊的复眼里，全是赤裸裸的贪婪。
奥萝拉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与恶心。
她明白了，对方是在故意刁难。
这背后，很可能就有输掉了底裤的勇达里姆王国的授意。
她没有再争辩，只是微微躬身。
“我明白了，那就不打扰副主任阁下了。”
她转身离开，姿态依旧优雅，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失态。
肥头大耳的官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他拿起那份承载着李辰惊天阴谋的数据盘，随手将其压在了文件堆的最底下。
在他看来，这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旋臂蛮族，妄图一步登天的白日梦。
等过个十天半个月，对方自然会明白“规矩”。
然后乖乖地把“好处”送上门来。
这种事，他处理过太多次了。
奥萝拉回到公寓，将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知了李辰。
赤练听完，当场就炸了。
“妈的！又来这套！一个管收文件的芝麻官也敢跟咱们耍横？”
“老板！我现在就去，把他那几条肥肠一样的胳膊拧下来，塞进他自己的屁股里！”
李辰听完，脸上却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
他反而笑了，笑得很高兴。
“很好。”
他拍了拍手，阻止了即将冲出门的赤练。
“阳谋的第一步，就是要让敌人，用他们最擅长，也最引以为傲的潜规则来对付我们。”
他走到奥萝拉面前，对她下达了新的指令。
“既然他们不让我们走正门。”
“那我们就把整栋大楼的墙，都给它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