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雅子的预警像一盆冰水,将丁陌浇了个透心凉,却也让他从连日来的高压和疲惫中彻底清醒。松本优子的爪子,已经毫不掩饰地伸了过来,而且直指他最脆弱的环节——身份。他必须在那个女人的调查找到确凿证据之前,拿到“紫岚”密码本,这不仅是任务,更关乎生死。
时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第二天在领事馆,丁陌表现得比往常更加谨慎和勤勉。他敏锐地察觉到,暗处似乎总有目光在窥视。他不动声色,按照清水雅子透露的信息,利用上午的时间,仔细检查并“整理”了自己的办公室,确保没有任何可能引起怀疑的个人物品或文件疏漏。他甚至刻意在桌上放了几本与“竹下贤二”留学背景相关的德文技术书籍,并让书页呈现出经常翻阅的痕迹。
果然,下午两点刚过,松本优子带着两名手下,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公事公办地表示需要核对近期部分外联文件的归档情况。
丁陌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略带惊讶随即积极配合的模样。他站起身,恭敬地将松本优子引到文件柜前,动作麻利地取出她指定的几份文件,态度无可挑剔。
松本优子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仔细扫过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从书桌的摆放、文件的分类,到垃圾桶里的废纸,甚至仔细观察了丁陌写字时握笔的姿势和习惯。她的检查细致入微,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严谨。
丁陌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脸上保持着谦逊的微笑,内心却如同绷紧的弓弦。他知道,自己任何一个细微的不自然,都可能被这个女人捕捉到。
检查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松本优子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破绽。她合上最后一份文件,冰冷的眼神再次落在丁陌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竹下君的工作,确实很细致。”她的语气听不出褒贬。
“多谢少佐夸奖,这是属下分内之事。”丁陌微微躬身。
松本优子没再说什么,带着手下转身离开。丁陌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这次突击检查,更像是一次严厉的警告和示威。清水雅子的情报,救了他一次。
危机暂时过去,但行动必须加快!松本优子不会放弃,下一次,可能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目标,再次聚焦在山本博士和他的密码本上。硬闯军官俱乐部绝无可能,唯一的希望,就在那个被他留下精神印记的小野寺助手身上,以及清水雅子可能提供的、关于山本博士行程的信息。
当天晚上,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死信箱,丁陌收到了清水雅子传来的第二条情报:山本博士将于后天上午,应邀前往日本居留民俱乐部进行一次非公开的学术讲座,预计停留三小时左右。届时,他的助手小野寺大概率会随行,但出于安全考虑,那个装有核心资料的公文包,极有可能不会随身携带前往公开场合,而是留在军官俱乐部山本博士的房间内。
机会!一个短暂的时间窗口!
山本博士离开,小野寺随行,密码本单独留在房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军官俱乐部的守备……丁陌回想起那晚森严的警卫和无处不在的监控(指人眼巡逻和固定岗哨)。如何潜入?如何找到房间?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并拍摄密码本?
一个个难题如同拦路虎。他需要内应,需要更详细的信息。
他再次动用了与清水雅子那条脆弱的联络渠道,传递了一个极其冒险的请求:需要军官俱乐部内部的大致布局图,尤其是山本博士所住套间的位置和可能的警卫布置。
这是一次赌博。如果清水雅子不可靠,或者消息泄露,他将万劫不复。
等待回应的十几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丁陌强迫自己休息,补充体力,但大脑却无法停止思考每一个行动细节。他检查了南造云子之前提供的、用于“特殊工作”的微型照相机,确认其状态良好。他反复推演潜入、搜寻、拍摄、撤离的每一个步骤,思考着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应对方案。
终于,在行动前夜,他收到了回信。没有布局图,那样太危险。但清水雅子提供了一个关键信息:山本博士住在军官俱乐部主楼西侧翼的二楼,房间号是“西-208”,该区域由宪兵重点把守,但每天上午十点至十点半,会有约十五分钟的换岗间隙,巡逻会出现短暂的真空期。此外,她提到,山本博士有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重要文件通常会放在书桌右手第一个上锁的抽屉里。
十五分钟!这就是他全部的行动时间!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分。丁陌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维修工制服,提着一个装有简单工具的工具箱,出现在军官俱乐部后巷。这身行头和身份,是他通过中村那条线,利用领事馆后勤维修的便利,提前准备好的。工具箱的夹层里,藏着那台微型相机。
他压低帽檐,绕到俱乐部西侧。这里相对僻静,有一个供后勤人员进出的小侧门。根据清水雅子的信息,这个侧门在上午换岗期间,守卫会相对松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丁陌靠在墙角的阴影里,如同蛰伏的猎豹,心跳与怀表的滴答声同步。他必须在换岗开始后的第一时间潜入,在换岗结束前撤离。
九点五十八分……九点五十九分……十点整!
侧门附近站岗的两名宪兵互相打了个招呼,开始朝着主岗哨方向移动,进行换岗交接。
就是现在!
丁陌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窜出,用早已准备好的、从中村那里弄来的备用钥匙(借口检修电路需要),迅速而无声地打开了侧门,闪身而入。
门内是一条狭窄的、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后勤通道。他根据脑海中记忆的俱乐部大致结构,毫不犹豫地朝着西侧翼方向快步走去。脚步放得极轻,耳朵捕捉着周围的任何声响。
幸运的是,换岗期间,内部巡逻果然出现了空档。他顺利地来到西侧翼的楼梯口,快速上到二楼。走廊里空无一人,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
西-208……他沿着门牌号寻找,心跳如擂鼓。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找到了!西-208!厚重的橡木房门紧闭着。
开锁!这是他计划中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一环。他放下工具箱,取出两根细长的特制钢针。这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但前世的一些业余爱好和穿越后刻意搜集的知识,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他深吸一口气,将钢针小心翼翼地探入锁孔。精神高度集中,指尖感受着锁芯内部极其细微的触感。汗水从额角滑落。
一次,失败……两次,锁芯转动了一点点……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强行破坏时,“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他迅速收起工具,轻轻推开房门,闪身进去,随即反手将门虚掩上。
房间是一个套间,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陈设简洁,带着一丝学术气息。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客厅靠窗的那张红木书桌。
右手第一个抽屉!他扑到书桌前,抽屉果然上着锁。同样的工具,同样的专注,这一次稍微顺利一些,两分钟后,抽屉锁被打开。
他屏住呼吸,缓缓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几叠文件。最上面,赫然是一个黑色封皮的、标注着“紫岚·限阅”字样的厚重笔记本!旁边还有几份带有“绝密”印章的补充说明文件。
就是它!
丁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颤抖着手,拿出微型相机,调整好焦距和光线,开始一页一页地快速拍摄。快门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嚓”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不敢有任何遗漏,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和恐惧,双手稳如磐石。
时间飞逝……他已经拍摄了大半本。还有最后几页……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不止一个人!还有隐约的说话声!
丁陌的动作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凝固!被发现了吗?还是例行巡逻提前结束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在朝着这个房间走来!
千钧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