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站的下层维修通道里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气味。龙战打头阵，头盔的夜视模式将黑暗染成诡异的绿色。他的脚步声几乎听不见——特制的软底靴吸收了所有声音，只有偶尔踩到金属碎片时，才会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已进入c-7区域。”他在通讯频道里低声汇报，“前方二十米有交叉口。幽灵，侦察。”
身后，娇小的身影像猫一样滑过黑暗。幽灵贴到交叉口的墙壁边缘，探出一个微小的潜望镜——那东西只有火柴棍大小，顶端是广角镜头。
“左侧通道有三名守卫，佩戴‘窃影’标识。”她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轻得像呼吸，“右侧通道有能量屏障，应该是通往中央区域的备用路径。但屏障看起来不稳定，有周期性的能量波动。”
龙战思考了两秒。
“毒蛇，能黑掉屏障控制系统吗？”
“正在尝试。”通讯频道里传来毒蛇的声音，背景是快速敲击键盘的轻响，“空间站的系统很古老，但防御协议很严密。我需要时间……等等，找到了。屏障每九十秒会有一次零点三秒的能量低谷，那时候可以通过。”
“零点三秒，够吗？”
“如果全速冲刺，够。”幽灵说，“但需要精确计时。”
龙战看向身后的队员：“刀锋，你和铁拳处理左侧守卫。非致命手段。幽灵、红狼，跟我走右侧。猎隼，找制高点，给我们提供视野。鹰眼，在这里建立临时指挥点，保持通讯。”
“收到。”
队员们迅速分散。龙战贴着墙壁，看着头盔显示器上的倒计时：距离能量低谷还有七十四秒。
“刀锋组就位。”通讯频道里传来声音。
“幽灵组就位。”
“猎隼就位，找到狙击位置，视野良好。”
龙战深吸一口气：“开始行动。”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左侧通道传来两声轻微的“噗噗”声——那是麻醉针发射器的声音。几乎同时，刀锋和铁拳的身影冲进通道，在守卫倒下前接住了他们，轻轻放在地上。
“左侧清除。”刀锋报告。
而右侧，能量屏障在那一刻闪烁了一下，变得几乎透明。零点三秒。
龙战、幽灵、红狼像三道闪电般冲了过去。
屏障在他们身后重新变得坚实，将通道彻底封死。但他们已经进来了。
眼前是一条向上的维修竖井，井壁上固定着生锈的金属梯。竖井顶端透下微弱的红光。
“往上。”龙战开始攀爬。
竖井很长，爬了大概三分钟才到达顶端。顶端是一个网格状的金属盖板，透过缝隙，能看到上面的房间——正是备用指挥中心。
但情况不对。
房间里没有人质。
只有五名“窃影”士兵，正围坐在一张临时拼凑的桌子旁，玩着某种纸牌游戏。他们的武器随意靠在墙边，显然认为这里很安全。
“人质不在这里。”幽灵的声音带着困惑，“生命信号明明显示——”
“是诱饵。”龙战突然明白了，“凯恩猜到我们会来。他把人质转移了，但留下了伪造的生命信号。这是个陷阱。”
话音刚落，通讯频道里传来鹰眼的惊呼：“检测到大量热能信号！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了！我们被发现了！”
枪声在下一秒响起。
不是从上方，是从下层通道传来的。密集的能量束击打在金属墙壁上，溅起刺眼的火花。
“刀锋组遇敌！敌方至少二十人！”刀锋的声音在枪声中几乎被淹没，“他们在强攻！我们被压制了！”
龙战的大脑飞速运转。陷阱，诱饵，包围——凯恩不仅预料到他们会来，还设下了圈套。
“撤退路线？”他问毒蛇。
“下层通道被封锁了！他们在用能量场封路！”毒蛇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备用通道……等一下，有一条废弃的能源管道！从你们现在的位置往下两层，然后往东三十米！”
“带路！”
龙战一脚踢开金属盖板，纵身跳进房间。五名“窃影”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幽灵和红狼用麻醉针放倒。
“快走！”
他们冲出房间，沿着走廊狂奔。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追兵来了。
“左转！”毒蛇在通讯里指挥，“前方有应急门！红狼，炸开它！”
红狼已经取出了爆破凝胶，在门锁上贴了一小块。三人冲过拐角，躲在墙后。
“三、二、一——”
沉闷的爆炸声。门被炸开了，露出后面黑暗的管道。
“进去！”
他们刚钻进管道，追兵就冲到了门口。能量束射进管道，打在金属内壁上，发出刺耳的尖啸。
“管道通向哪里？”龙战一边爬一边问。
“通往……中央控制室下方的主能源舱。”毒蛇说，“但那里现在肯定有重兵把守。我们需要换个路线——”
“不。”龙战说，“就去主能源舱。”
“老大，那是自杀——”
“凯恩把陷阱设在了备用指挥中心，说明他认为那里是我们最可能的目标。”龙战快速分析，“那么真正重要的地方——比如人质真正的位置，或者防火墙数据库的控制终端——就不会在那里。而空间站里最重要的地方，除了中央控制室，就是主能源舱。没有能源，什么系统都运转不了。”
“所以你认为人质可能在主能源舱？”幽灵问。
“或者至少，那里有线索。”龙战说，“而且如果我们要执行备用计划……摧毁主控核心需要巨大能量，主能源舱是最近的引爆点。”
管道开始向下倾斜。他们滑行了大概五十米，然后管道变成了水平方向。前方透出微光，还有……说话声。
龙战示意停下。他悄悄挪到管道出口，透过缝隙向外看。
外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正是主能源舱。舱室里排列着十几根巨大的能量导管，每根都散发着幽蓝的光芒。而在舱室中央，七八名“窃影”士兵正守卫着一个临时搭建的牢笼。
牢笼里关着七个人——正是议会的工作人员。他们看起来疲惫但还算完好，至少没有受伤。
找到了。
但问题也来了。能源舱是开放空间，几乎没有掩体。他们三个要对七八个全副武装的守卫，还要保证人质安全。
“猎隼。”龙战低声呼叫，“能看到我们吗？”
“能看到。”狙击手的声音传来，“但角度不好，有能量导管遮挡。我只能解决两个目标，然后就会被发现。”
“够了。”龙战说，“幽灵，你能潜行到牢笼附近吗？”
幽灵观察了一下：“守卫的巡逻路线有间隙，我可以趁他们转身的时候摸过去。但牢笼有能量锁，需要密码。”
“红狼呢？”
“给我十秒，可以物理破解。”红狼说，“但会触发警报。”
龙战快速计算风险。
“计划如下：猎隼，我数到三，你解决左侧两个守卫。幽灵，趁乱潜行到牢笼。红狼，等幽灵就位，立刻破解。我负责吸引火力。”
“太冒险了，老大。”猎隼说，“你一个人吸引不了所有火力。”
“不需要吸引所有。”龙战说，“只需要足够的时间。准备好了吗？”
短暂的沉默。
“准备好了。”
“好。”龙战深吸一口气，“三、二、一——行动！”
猎隼的狙击枪发出两声轻微的“噗”声。左侧两名守卫应声倒地，头部爆开两团血雾。
其他守卫瞬间反应过来，举枪寻找目标。
就是现在。
龙战从管道口冲了出去，一边奔跑一边开枪。能量束擦着他的身体飞过，打在能量导管上，溅起危险的蓝色火花。
“敌袭！在那边！”
五名守卫转向他开火。龙战翻滚躲到一根导管后，导管被击中，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与此同时，幽灵像影子一样滑过地面，贴着舱壁移动到牢笼边。红狼紧随其后，手里的破解工具已经贴在能量锁上。
“破解中……九秒……八秒……”
守卫发现了他们。
“牢笼那边有人！”
两名守卫转身开火。幽灵拉着红狼躲到牢笼后面，能量束打在金属栏杆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五秒……四秒……”
龙战从导管后探身，精准两枪，放倒了转向牢笼的两名守卫。但剩下的三个已经包抄过来。
“三秒……两秒……”
能量锁发出“咔哒”一声，解除了。
“开了！”
幽灵一脚踢开牢笼门：“快出来！跟我们走！”
人质惊慌失措地爬出牢笼。就在这时——
“都不许动。”
声音从能源舱的入口处传来。
凯恩站在那里，身后跟着至少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他看起来四十多岁，面容冷峻，左眼被改造成了机械义眼，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精彩的反击。”凯恩鼓掌，但掌声里没有一丝温度，“我猜你就是龙战？苏映雪的忠犬？”
龙战慢慢站起身，举起双手，但眼睛紧盯着凯恩。
“放了人质。”他说，“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
“谈？”凯恩笑了，“我要的很简单：防火墙系统的控制权。你给不了我，所以没什么好谈的。”
他走向牢笼。
“但你可以给我另一个东西：阿莱克斯·维兰德的下落。告诉我他在哪，这些人可以活命。”
龙战大脑飞速运转。凯恩不知道阿莱克斯在地球？这意味着“窃影”的情报网有缺口。
“我不知道他在哪。”龙战说，“议会把他转移了，只有少数高层知道位置。”
“撒谎。”凯恩的机械义眼闪烁了一下，“你是苏映雪最信任的人，她不可能不告诉你。”
他抬起手，示意士兵。
“每过一分钟，我杀一个人质。直到你说出真相为止。”
第一个士兵的枪口抵在了一名女性工作人员的头上。她闭上眼睛，身体发抖。
龙战握紧拳头。
时间，他需要时间。刀锋他们应该已经突围了，但赶来还需要至少三分钟。
三分钟，够凯恩杀三个人质。
“等等。”龙战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先放一半人质。”
“谈判是需要筹码的。”凯恩摇头，“你现在没有筹码。一分钟后，你会有一个筹码——她的尸体。”
手指扣上扳机。
就在这一瞬间——
整个能源舱的灯光突然熄灭了。
不是普通的停电，而是彻底的、绝对的黑暗。连那些能量导管的光芒都消失了，仿佛有人把整个空间站的能源都切断了。
黑暗中响起惊呼声和混乱的脚步声。
“镇静！开战术照明！”凯恩怒吼。
几束手电光亮起，但光线在巨大的能源舱里显得微不足道。
龙战立刻明白了——是苏映雪。她在远程切断了能源舱的供电，给他们制造机会。
“幽灵！红狼！带人质走！”他低声喊道，同时向凯恩的方向冲去。
黑暗中，枪声响起。
但不是向他射击的枪声，而是“窃影”士兵之间的混乱交火——在黑暗中，他们分不清敌我。
龙战像幽灵一样穿过混乱，逼近凯恩。他能看见凯恩的机械义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红光，那东西有夜视功能。
两人同时看见了对方。
凯恩举枪。
龙战扑倒。
能量束擦着他的肩膀飞过，灼热的痛感传来，但他没有停下。他翻滚起身，一拳砸向凯恩的面门。
凯恩侧身躲开，机械义眼中射出一道红色的激光。龙战勉强避开，激光在金属地面上烧出一个焦黑的洞。
“你比我想象的难缠。”凯恩冷笑，“但没用。”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能量刃，蓝色的刀刃在黑暗中划出危险的弧线。
龙战后退一步，也抽出了自己的战术匕首。两把武器碰撞，溅起火花。
“你为什么执着于阿莱克斯？”龙战一边格挡一边问，“他已经失败了。他的计划是错的。”
“他的计划太软弱。”凯恩的攻势越来越猛，“净化需要彻底，需要决绝。留下任何种子，都会长出新的腐败。所以我要找到他，让他亲眼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净化。”
能量刃擦过龙战的肋骨，切开防护服，带来灼烧的剧痛。龙战咬紧牙关，一脚踢中凯恩的膝盖。
凯恩踉跄后退，但立刻稳住。
“你的人已经带着人质跑了。”他说，“但你觉得他们能跑多远？这个空间站现在是我的地盘。”
“不。”龙战说，“是你的坟墓。”
通讯频道里突然传来毒蛇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老大！我找到防火墙数据库的物理位置了！不在中央控制室，在能源舱的地下二层！凯恩把真正的控制终端藏在那里！”
龙战眼睛一亮。
所以凯恩亲自守在这里，不是为了人质，是为了保护真正的目标。
“幽灵，红狼，人质安全了吗？”
“安全了！已经带到预定的撤离点！”幽灵回答，“但刀锋他们被堵在下层，正在苦战！”
“告诉他们，坚持住。”龙战盯着凯恩，“给我两分钟。”
“你要做什么？”
“结束这一切。”
龙战突然改变战术。他不再防守，而是全力进攻，每一招都冲着凯恩的机械义眼去——那是他的弱点。
凯恩被迫后退，但很快发现龙战的意图。
“你想破坏我的视觉？天真。”
他按了一下手腕上的控制器。
能源舱的墙壁突然打开十几个暗门，从中涌出更多的“窃影”士兵——全是重装步兵，手持重型武器。
“游戏结束了，龙战。”凯恩说，“投降，或者死。”
龙战环视四周。至少三十名敌人，全副武装，包围圈已经形成。
他看了一眼倒计时——距离临时权限窗口关闭，还有一小时十七分钟。
然后他笑了。
“你知道吗，凯恩。”他说，“我讨厌投降。”
他按下腰带上的一个按钮。
那不是通讯器，也不是武器。
是一个信号发射器。
发射的信号很短，只有零点一秒。
但足以被空间站的某个系统接收。
那个系统是——自动防御阵列。
苏映雪给他们的临时权限，不只是用来开门的。那权限的底层代码里，隐藏着一个紧急协议：当检测到特定信号时，空间站的防御系统会无视所有敌我识别，对信号源周围五十米范围内的所有非授权目标进行……无差别攻击。
凯恩的机械义眼突然闪烁起刺目的红光。
“检测到系统入侵！防御阵列启动——”
话没说完，能源舱的天花板裂开了。
几十个自动炮台从隐藏的舱口中降下，炮口同时充能，发出危险的嗡鸣。
下一秒，能量束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但不是射向龙战。
是射向所有“窃影”士兵。
惨叫，爆炸，金属撕裂的声音混成一片。重装步兵的装甲在空间站级别的火力面前像纸一样脆弱。
凯恩试图冲向控制终端，但一道能量束击中了他的左腿。他惨叫倒地，机械义眼中爆出一团火花。
龙战冲到他身边，一脚踢开他手中的能量刃，然后踩住他的胸口。
“结束了。”他说。
凯恩盯着他，机械义眼的光芒逐渐黯淡。
“还没有。”他嘶声说，“你……阻止不了净化……整个银河系……都需要清洗……”
他的眼睛闭上了。
不是死亡，是某种自我保护性的休眠——机械义眼的最后功能。
龙战站起身，看着四周。自动炮台已经停止射击，能源舱里满是“窃影”士兵的尸体和残骸。血腥味和臭氧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通讯频道里传来苏映雪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龙战！人质全部安全撤离！刀锋组已经突破封锁！空间站的控制权正在恢复！”
“凯恩抓住了。”龙战说，“但他可能需要医疗抢救——他的身体一半是机械。”
“我们会处理。”苏映雪顿了顿，“你受伤了。”
龙战这才感觉到肩膀和肋部的剧痛。防护服被切开的地方正在渗血。
“轻伤。”他说，“防火墙数据库呢？”
“毒蛇已经控制了物理终端。”苏映雪说，“凯恩试图破解，但没有成功——系统需要适配体的生物认证，而他不是。数据库安全。”
龙战长舒一口气。
然后他看向能源舱中央的那些能量导管。幽蓝的光芒正在重新亮起，空间站的能源系统正在重启。
“所以……”他轻声说，“我们赢了？”
通讯另一端的苏映雪沉默了两秒。
“这场战斗赢了。”她说，“但战争……可能刚刚开始。”
她调出一份刚刚收到的情报。
“凯恩不是‘窃影’的最高领袖。他只是军事指挥官。真正的领袖……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而根据数据库的访问记录，凯恩在死前，已经向某个未知坐标发送了所有防火墙系统的研究数据。”
她停顿了一下。
“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而我们现在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龙战闭上眼睛。
疲惫感像潮水般涌来，但伴随着的是一种更深的警觉。
赢了这一仗。
但下一仗，已经在路上了。
能源舱的灯光完全恢复了。自动清洁系统启动，开始清理尸体和血迹。
而在遥远的虚空中，某个未知的坐标，一份加密的数据包刚刚完成接收。
数据包的标题很简单:
“防火墙系统分析报告。附：适配体与守望者详细档案。下一步行动建议：等待时机。”
署名处是一个符号——不是文字，而是一个简单的几何图形。
一个黑色的三角形，内部是一个睁开的眼睛。
那符号在屏幕上闪烁了三下，然后消失了。
像某种无声的宣告。
宣告这场游戏的玩家，不止他们已知的这些。
还有人。
在暗处。
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