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那座扭曲的真理之塔,周围的景象便越发超乎常理。
空间在这里呈现出一种粘稠的质感,仿佛行走在胶水中。光线被扭曲,拉伸出长长的、色彩怪异的拖影。耳边那亿万书页翻动的沙沙声,逐渐被一种更加宏大、更加令人不安的声响所取代——那是一种仿佛由无数种语言、无数种逻辑体系同时阐述、却又彼此矛盾冲突所形成的“知识噪音”,直接灌入脑海,试图瓦解一切理性的思考。
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由流动的、闪烁着幽光的符文构成的“溪流”,这些符文溪流彼此交汇、碰撞,时而诞生出短暂存在的、光怪陆离的幻象,时而又相互湮灭,归于虚无。空气中漂浮的不再是空白书页,而是一个个不断生灭的、由纯粹信息构成的“概念气泡”,触碰它们,便会瞬间被大量杂乱无章的信息冲击心神。
这里,是规则被彻底扭曲的领域,是知识与疯狂交织的深渊边缘。
小队成员不得不全力运转功法,紧守心神,才能勉强抵御这无孔不入的信息污染。就连叶玄,也需要将混沌归墟道域维持在较高强度,才能过滤掉大部分有害的“知识噪音”。
终于,他们穿透了最后一片浓郁得如同实质的雾气屏障,那座扭曲的真理之塔,完整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它比远观时更加庞大,更加令人窒息。
塔身并非笔直向上,而是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如同扭曲的藤蔓般盘旋、缠绕着向上延伸,直插被迷雾笼罩的天穹。构成塔体的材质是一种深邃的漆黑,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但其表面却又不断流淌着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苍白符文,这些符文散发出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庞杂知识的气息。
塔身之上,布满了无数巨大的、如同伤口般的裂痕,浓郁的灰白色迷雾正从这些裂痕中不断涌出。而在一些裂痕的深处,隐约可见有巨大的、如同由书籍和眼球混合而成的怪异器官在缓缓搏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生机。
整座塔,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一座建筑,更像是一头活着的、由“知识”与“遗忘”杂交而成的、陷入永恒痛苦的恐怖巨兽!
而在这扭曲巨塔的底部,原本应该是入口的地方,此刻却矗立着一扇门。
一扇巨大无比、几乎与塔身等宽的门户。
门扉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流动的、闪烁着各色光芒的文字、公式、图谱、以及难以理解的抽象符号构成。这些信息流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疯狂组合、拆解、演绎、证伪……仿佛在瞬间推演着宇宙间的一切真理与谬误。
它既是“门”,也是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知识运算核心”!
这便是——万知之门!
传说中,真理之塔的这扇门,能够解答世间一切疑问。但此刻,这扇门散发出的,却只有无尽的混乱、矛盾与将一切引向虚无的绝望。
“万知之门……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莉娜看着那扇疯狂运转的信息之门,脸上失去了血色,“它本该是智慧的象征,现在却成了混乱的源头……”
霍恩海姆的呼吸变得急促,作为学者,他本能地被那扇门中蕴含的、哪怕是被扭曲的庞杂知识所吸引,但理智告诉他,那是一个足以吞噬任何心智的陷阱。“它……它在运算什么?或者说,它在向什么‘存在’提问?”
艾尔拉丹紧握木杖,自然灵光在塔散发的恐怖气息下显得如此微弱:“我感到……一个庞大而冰冷的意志,正在那扇门后……不,是那扇门本身就是那个意志的一部分!它在‘消化’整个拉塞恩的知识,并将其转化为‘遗忘’的资粮!”
叶玄静静地凝视着那扇万知之门,他的“规则触觉”能清晰地感知到,整个遗忘迷雾的规则源头,那无所不在的“遗忘”法则,正是从这扇门中流淌而出,辐射向四面八方。
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体内那缕先天阴阳气,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震颤着,指向那扇门深处。那里,似乎有某种与它同源,但性质截然相反,充满了“终结”与“虚无”意味的东西。
而一直窥探着他们的那双“眼睛”,其源头,也毫无疑问,就在这扇门后!
就在这时,那疯狂运转的万知之门,忽然停滞了一瞬。
所有流动的文字、符号都凝固了。
紧接着,门中央,那些信息流如同退潮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黑暗。
一个平静的、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仿佛由无数种声音叠加而成的宏大之音,从门后的黑暗中缓缓传出,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求知者……你们……终于来了……”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检索着什么,随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是单独针对叶玄:
“承载‘起源’气息的异常个体……你的存在……干扰了‘终末’的进程……”
“你的知识……你的记忆……你的‘道’……皆为……珍贵的样本……”
“献出……汝之‘存在’……融入……永恒的‘虚无’……此为……最终的……‘真理’……”
伴随着这直指本质的诱惑与威胁,万知之门再次缓缓运转起来,但这一次,它不再是混乱无序,而是锁定了叶玄,一股远比遗忘编织者强大百倍、千倍的“遗忘”与“同化”之力,如同整个世界的重量般,朝着他碾压而来!
这不再是简单的攻击,而是这片被扭曲规则领域的……“天罚”!
叶玄瞳孔骤缩,毫不犹豫地将混沌归墟道域催发到极致,归墟熔炉虚影在头顶浮现,戮血龙戈也感受到主人的战意,发出低沉的咆哮!
最终的对决,就在此刻!
他直面那扇代表着扭曲知识与终极虚无的万知之门,一字一句地回应:
“我的道,我自己走。你的‘真理’,于我而言,不过是……需要被归墟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