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的夜色,比墨更浓。呼啸的北风卷着雪粒,拍打在飞虎军的营帐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沈青尚未入睡,正在灯下研究黑风口的地形图。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紧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北狄军夜袭了!
“侯爷!北狄人打过来了!”亲卫掀帘而入,神色慌张。
沈青放下地图,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传令张猛,按原计划行事,稳住阵脚,切勿追击!”
“是!”
营外,张猛早已披甲上阵。他看着潮水般涌来的北狄骑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沈青早有预料,呼延迟玉若要撤军,很可能会先来一次夜袭,试图扰乱军心,为撤退争取时间。
“放箭!”张猛一声令下,营寨墙上的弓箭手齐射,密集的箭矢如飞蝗般落入北狄军阵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北狄军的攻势虽猛,却显得有些急躁,并不恋战,仿佛只是为了制造混乱。张猛亲率飞虎军主力出击,与北狄军在营外鏖战,双方杀得难解难分,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撤!”北狄军中传来一声令下,原本凶猛的攻势骤然停歇,骑兵们调转马头,如潮水般退去,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原中。
张猛勒马立于雪地中,看着北狄军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想跑?没那么容易!”
他正想下令追击,沈青的传令兵赶到:“侯爷有令,不必追击,即刻拔营,跟上去!”
张猛虽有不甘,却还是依令行事。
天明时分,飞虎军的大营已经拆除完毕。沈青骑在马上,看着士兵们有条不紊地整理行装,脸上神色平静。
“侯爷,北狄人跑远了,咱们不加快速度追吗?”张猛有些不解。
“不必急。”沈青望着远处北狄军留下的马蹄印,淡淡道,“呼延迟玉急于回援,必然会轻装简从,加速行军。咱们跟在后面,保持距离,他们快,咱们就快;他们慢,咱们就慢。”
他顿了顿,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雪原行军,最耗体力。他们丢弃物资,强行军,用不了几日,就会人困马乏。到时候,该急的就是他们了。”
张猛恍然大悟:“侯爷是想……拖垮他们?”
“是,也不是。”沈青道,“拖垮他们的体力,磨掉他们的锐气,更重要的是,给顾城争取时间,让他在黑风口布好口袋阵。”
“末将明白了!”
飞虎军拔营出发,沿着北狄军留下的痕迹,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沈青似乎真的有闲情逸致,偶尔会勒马驻足,望着雪原上被风吹起的雪雾,或是远处掠过的孤雁,仿佛在欣赏景色。
士兵们虽然不解,却也依令而行。他们一边行军,一边收拾北狄军沿途丢弃的物资——破损的帐篷、冻硬的肉干、甚至还有几匹受伤的战马。这些东西对北狄军来说是累赘,对飞虎军来说,却是难得的补充。
“嘿,北狄人跑得真急,连锅都扔了!”一个士兵捡起一口铁锅,笑着对同伴说。
“这算啥?昨天我还捡到一袋盐呢!”
行军的气氛,竟因这些“意外收获”变得轻松了些。
一晃五日过去。
北狄军的处境,正如沈青所料,变得极为艰难。为了加快速度,他们几乎丢弃了所有非必要的物资,粮食只够勉强维持,士兵们饥寒交迫,不少人冻伤了手脚,连战马都瘦了一圈,速度越来越慢。
“王爷,弟兄们快撑不住了!”哈丹脸色苍白地向呼延迟玉禀报,“再这么走下去,不等回到王庭,就要冻饿而死了!”
呼延迟玉勒马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前方隐约可见的黑风口轮廓,眼中闪过一丝焦急。翻过黑风口,再走一日,就能抵达皇室牧场,到时候就能补充给养,可眼前这最后一段路,却像是永远也走不完。
“传令下去,谁要是敢停下,斩!”呼延迟玉厉声下令,他知道,现在绝不能松劲,一旦停下,士气就会彻底崩溃。
士兵们强撑着疲惫的身躯,踉踉跄跄地向前挪动。寒风刮在他们脸上,像刀子一样疼,肚子饿得咕咕叫,每走一步,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而在他们身后数十里外,飞虎军正稳步推进。士兵们穿着厚实的棉衣,吃着热乎的干粮,精神饱满。沈青看着前方北狄军那越来越散乱的队形,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快了。”沈青低声道,“黑风口快到了。”
张猛凑近道:“侯爷,顾将军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吗?”
“放心,顾城做事,我放心。”沈青道,“传令下去,加快些速度,保持在北狄军后方十里处,让他们能感觉到我们的存在,却又摸不清我们的意图。”
“是!”
北狄军终于抵达了黑风口。这里山势陡峭,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仅容数骑并行。呼延迟玉看着这条通道,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安。
“派一队斥候,先去通道里探查一番。”呼延迟玉下令。
斥候领命,小心翼翼地进入通道。片刻后,他们回报:“王爷,通道里没人,安全。”
呼延迟玉这才稍稍放心,或许是自己太过紧张了。他挥了挥手:“全军进入通道,尽快通过黑风口!”
北狄军鱼贯而入,走进了那条狭窄的通道。士兵们疲惫不堪,连警惕性都放松了许多,只想快点走出这该死的山口,抵达目的地。
他们没有注意到,通道两侧的山坡上,密密麻麻地藏满了人影——那是顾城率领的三万飞虎军,他们已经在这里埋伏了数日,就等北狄军钻进来。
顾城伏在雪地里,看着北狄军的队伍渐渐进入通道,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缓缓举起手,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一场酝酿已久的伏击,即将在这风雪弥漫的黑风口,拉开序幕。而跟在后面的沈青,也正策马赶来,准备奏响这场决战的最后一个音符。
黑风口的风,比草原上更烈,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人脸上生疼。通道两侧的山坡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寂静得只能听到风声呜咽,仿佛亘古以来就是这般模样。
但在这寂静之下,却潜藏着汹涌的杀机。
顾城伏在一块巨石后面,身上覆盖着白雪,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下方狭窄的通道。他身边的三万飞虎军将士,也都如他一般,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雪地里,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们已经在这里埋伏了整整三日。这三日里,他们啃着冻硬的干粮,喝着融化的雪水,忍受着刺骨的严寒,只为等待最佳的出击时机。
“将军,北狄军的前锋已经过了中段。”身旁的传令兵低声禀报,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
顾城微微点头,目光扫过通道——北狄军的队伍拉得很长,像一条疲惫的长蛇,正艰难地在狭窄的通道里蠕动。士兵们大多低着头,步履蹒跚,脸上写满了疲惫与麻木,连最基本的警戒都松懈了。
他们的战马也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蹄子踩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再等等。”顾城低声道,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他要等的,是北狄军的主力完全进入通道,将他们的首尾彻底截断,让他们插翅难逃。
通道入口处,呼延迟玉勒住马,再次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这黑风口太过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
“哈丹,”呼延迟玉低声道,“再派一队人,去通道深处看看。”
“王爷,刚才已经探查过了,没人。”哈丹有些不解,但还是依令派出了一队骑兵。
这队骑兵刚走没多远,通道两侧的山坡上,忽然传来“咔嚓”几声轻响——那是积雪压断枯枝的声音。
“什么人?!”带队的骑兵头领厉声喝问,同时举起了弯刀。
回答他的,是一阵密集的破空声。
“咻!咻!咻!”
无数支箭矢从两侧山坡上射下,如暴雨般落入北狄军阵中。走在最前面的骑兵瞬间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埋伏!”
“是飞虎军!”
通道里顿时一片混乱。北狄军士兵们惊慌失措,想要拔刀反抗,却发现两侧山坡上的箭矢源源不断地射来,根本无处躲避。狭窄的通道成了他们的催命符,前后拥挤,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
“放箭!”顾城猛地站起身,拔出腰间的长刀,厉声下令。
埋伏在两侧山坡上的飞虎军将士同时起身,积雪从他们身上滑落。他们张弓搭箭,对准下方的北狄军,一轮又一轮地齐射。
箭矢如飞蝗,不断收割着北狄军的性命。通道里很快堆满了尸体和战马的残骸,鲜血染红了白雪,触目惊心。
“稳住!都给我稳住!”呼延迟玉又惊又怒,他没想到沈青竟然在这里设了埋伏!他挥舞着弯刀,试图组织反击,“盾牌手上前!弓箭手还击!”
但混乱已经蔓延开来,士兵们早已被连日的疲惫和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垮了士气,根本不听指挥。盾牌手刚想上前,就被箭矢射倒;弓箭手还没来得及搭箭,就被山上滚下的巨石砸成了肉泥。
“王爷,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哈丹护在呼延迟玉身边,焦急地喊道。通道两侧的飞虎军已经开始往下冲杀,再不走,就要被包饺子了!
呼延迟玉看着眼前的惨状,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不甘。他知道,大势已去。
“撤!快撤!”呼延迟玉咬着牙,调转马头,在亲卫的掩护下,拼命向通道入口方向冲去。
那些还没进入通道的北狄军见势不妙,也跟着四散奔逃。
“想跑?”顾城冷笑一声,“传令下去,左翼追击,右翼封锁通道出口,主力肃清通道内的残敌!”
“是!”
飞虎军将士们如猛虎下山,从两侧山坡上冲杀下来,与北狄军展开了近身肉搏。狭窄的通道里,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而此时,黑风口外十里处,沈青正率领着飞虎军主力稳步赶来。听到通道里传来的喊杀声,他勒住马,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看来,顾城已经动手了。”
张猛兴奋道:“侯爷,咱们要不要加快速度,上去支援?”
“不必。”沈青摇了摇头,“顾城能应付。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收网就行了。”
他知道,呼延迟玉就算能逃出黑风口,也必然是狼狈不堪,元气大伤。而他率领的飞虎军主力,就是最后一道防线,绝不让任何漏网之鱼逃脱。
黑风口内的厮杀还在继续,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在风雪中回荡。这场伏击战,注定要成为北狄军心中永远的噩梦,也注定要让沈青的名字,响彻整个北境草原。
风雪依旧,杀机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