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十二年的秋风,卷着五丈原的枯草,在蜀军大营的帐篷间打着旋。诸葛亮披着件素色的鹤氅,坐在案前批阅军报,手指有些发颤——连日的操劳,早已让他的身体如风中残烛。帐外的亲兵都知道,丞相昨夜又只睡了一个时辰,咳嗽声隔着帐布都能听见。
这个消息,像长了腿似的,越过渭水,传到了对岸的魏营。司马懿捋着花白的胡须,在军帐里踱来踱去:“诸葛亮病重?怕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样。当年空城计,他城楼上焚香操琴,骗得我十万大军后退三十里,这次可不能再上当。”
帐下的谋士们七嘴八舌:“大都督说得是,诸葛亮诡计多端,不如派个使臣去探探虚实。”“若他真病入膏肓,正是我军破蜀的好时机!”
最后,这个差事落到了侍中王朗头上。王朗这人,眼珠一转就是一个主意,最擅长察言观色。临行前,司马懿拍着他的肩膀:“王大人此去,务必看仔细了——他的饭量如何?精神怎样?说话有没有气力?回来一一报我。”
王朗领了命,带着随从,捧着一盒“慰问品”,晃晃悠悠过了渭水。刚到蜀军大营外,就见姜维带着一队卫兵迎了上来,脸上没什么好脸色:“魏使远道而来,我家丞相正在帐中恭候。”
王朗心里打鼓,嘴上却笑道:“久闻诸葛丞相大名,今日特来探望,愿丞相早日康复。”
进了中军大帐,王朗一抬头,差点惊掉了下巴。只见诸葛亮端坐在虎皮榻上,虽然脸色透着几分苍白,眼神却亮得很,见他进来,竟主动起身相迎,声音洪亮:“王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快请坐。”
帐里烧着一盆炭火,暖意融融。案上摆着一碟熏肉、一盘腌菜,还有一壶刚温好的酒。诸葛亮指了指座位:“军中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王大人将就着用些。”
王朗坐下,眼角的余光却没闲着:丞相的手虽然瘦,握酒杯时却稳当;说话时中气十足,不像重病之人;甚至还开玩笑说“昨夜读《孙子兵法》,读到‘兵者诡道也’,倒想起当年与仲达在祁山周旋的日子”。
酒过三巡,侍从端上了饭菜。一碗白米饭,一碟炒青菜,还有一碗炖得烂熟的羊肉。诸葛亮拿起筷子,竟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说:“这五丈原的羊肉,比成都的更有嚼劲。王大人也尝尝。”
王朗眼睁睁看着诸葛亮扒拉完一碗饭,又让侍从添了一碗,连带着那碗羊肉也吃了个精光。他自己反倒没什么胃口了——来时路上想好的一堆试探话,此刻全堵在了嗓子眼。
“王大人怎么不吃?”诸葛亮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莫非嫌我军中饭菜粗劣?”
“不不不,”王朗连忙摆手,“丞相说笑了,只是在下一路颠簸,实在没什么胃口。”他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龇牙咧嘴——这不是做梦,诸葛亮的精神头,比自己这个走了半天路的还足!
席间,诸葛亮从天文聊到地理,从养蚕缫丝说到屯田种粮,就是不提战事。王朗几次想把话题引到“病情”上,都被诸葛亮不着痕迹地岔开了。末了,诸葛亮端起酒杯:“劳烦王大人转告司马大都督,我诸葛亮虽老,但若他敢来犯,我定当奉陪到底。十年之内,保蜀汉无虞!”
王朗听得心惊肉跳,哪里还敢多待,匆匆告辞。出了蜀军大营,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飘扬的“汉”字大旗,打了个哆嗦:“完了,这诸葛亮哪像个病人?咱们还是别打歪主意了。”
回到魏营,王朗一五一十把见闻说了,连诸葛亮吃了几碗饭、喝了几杯酒都报得清清楚楚。司马懿听完,眉头紧锁:“看来他是真的没事……罢了,传令下去,坚守不战,再做打算。”
蜀军大营里,送走了王朗,姜维赶紧冲进帐内:“丞相,您刚才吃了那么多,身子吃得消吗?”
诸葛亮笑了笑,指了指案下。姜维低头一看,只见案下有个暗格,里面藏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子,此刻正冒着热气——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满满一匣子饭菜,正是刚才诸葛亮“吃”下去的那些!
原来,那案几是特制的,桌面下装了个可以推拉的木匣,匣口正对着诸葛亮的座位。他刚才吃饭时,看似往嘴里送,实则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掩,悄悄把饭菜拨进了匣子里。那碗羊肉,更是几乎没动,全倒进了匣中。
“丞相,您这招太妙了!”姜维又惊又喜,“这下司马懿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了。”
诸葛亮咳嗽了两声,脸色比刚才差了些:“只是权宜之计。这木匣子倒是个好东西,平时藏些笔墨纸砚、兵书地图,既方便又稳妥。”他抚摸着木匣的边缘,“你们看,它能‘抽’出来,又能‘屉’进去,不如就叫‘抽屉’吧。”
后来,蜀军的将领们照着这个法子,做了不少带抽屉的案几,存放文书典籍格外方便。再后来,这种带抽屉的家具传到了民间,寻常百姓家的桌子、柜子上都安上了抽屉,用来放针线、票据,成了居家过日子的好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