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柔软的墨绸，缓缓铺满了基地的天空。宿舍窗户开着的缝隙里，溜进带着青草气息的晚风，轻轻拂动着窗帘。
苹果的清甜气息似乎还若有若无地萦绕在空气中。
安尔艾斯靠在枕头上，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那个苹果和眼前的人熨帖得舒舒服服。他偷偷用余光打量着对面的陆锦恒。
陆锦恒已经重新拿起了光屏，侧脸在床头灯柔和的光线下显得不像平时那么冷硬，甚至有点柔和？他的指尖在屏幕上缓慢滑动，但目光似乎并没有真正聚焦在内容上，更像是借着这个动作在沉思着什么。
安尔艾斯的心脏不争气地又跳快了几下。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将视线从这个人身上移开。不仅仅是那张好看的脸，更是那种让他心安又心乱的气质。
就在这片宁静几乎要让安尔艾斯沉醉时，陆锦恒却忽然放下了光屏，站起身。
动作有些突然，打破了静谧。
安尔艾斯的心跟着一提，狼耳朵下意识就转向了他的方向。
只见陆锦恒走到窗边，并不是要关窗，而是伸手，轻轻将窗帘拉拢了些，只留下一条细缝透光。然后，他转向安尔艾斯，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平静。
“不早了。”他说，目光落在安尔艾斯吊着的手臂上，“你需要休息。”
他的语气是陈述性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指挥官的习惯。但不知是不是夜晚的缘故，那里面似乎少了几分白天的僵硬，多了几分或许是错觉的温和。
安尔艾斯心里那点旖旎的心思被这句无比正确的话敲散了些许，他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应道：“哦……好。”
陆锦恒走到门边，关掉了大灯，只留下安尔艾斯床头那盏昏暗的小灯。光线瞬间变得暧昧而私密，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柔和的阴影里。
他并没有立刻回到自己床上，而是站在原地，似乎在犹豫什么。昏黄的光线在他挺直的脊背和银白的发丝上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
安尔艾斯看着他被光影柔化的背影，心里像被小猫爪子轻轻挠着。一个大胆的、得寸进尺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因夜晚而生的脆弱感：“副队……”
陆锦恒转过身，昏暗中，冰蓝色的眼眸像两泓深沉的湖水，安静地望向他。
“我……有点口渴。”安尔艾斯说，眼神无辜地眨了眨，“水杯……好像有点远。”他示意了一下放在桌子另一端的水杯。
这个理由比白天的任何一个都更站不住脚。对于一只手臂受伤但双腿健全的北极狼来说，走过去拿个杯子绝非难事。
空气凝滞了一瞬。
安尔艾斯能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他紧紧盯着陆锦恒，生怕从那双眼眸里看到一丝不耐或看穿他小心思的冷意。
陆锦恒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安尔艾斯几秒，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昏暗，直抵人心。就在安尔艾斯几乎要放弃，准备自己起身去拿的时候，陆锦恒却动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走到桌边，拿起那个水杯，又走到门口的小型饮水机旁接了大半杯温水。然后，他端着水杯，一步步走回安尔艾斯的床边。
安尔艾斯的心跳快得快要冲出喉咙。
陆锦恒在床边停下，并没有像白天喂饭时那样带着就义般的表情，也没有立刻把杯子递给他。他只是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看着安尔艾斯，眼神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安尔艾斯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
“能自己喝吗？”陆锦恒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带着一丝微弱的回音。
安尔艾斯鬼使神差地，轻轻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带着点不确定和……试探。他挥挥没受伤的右手：“这只手……好像不太使得上劲，怕拿不稳……”
这是赤裸裸的谎言。他的右手好得很。
沉默再次降临，比刚才更加粘稠。安尔艾斯几乎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
然后，他看见陆锦恒极轻地、几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气。接着，他俯下身来。
距离瞬间拉近。
安尔艾斯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一点点皂角的味道，强势地侵占了他的所有感官。
陆锦恒一只手拿着水杯，另一只手……极其小心地、避开了受伤的左臂，轻轻托住了安尔艾斯的后颈，帮他调整到一个更容易喝水的角度。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安尔艾斯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慢点喝。”陆锦恒的声音近在咫尺，低沉得仿佛直接敲击在安尔艾斯的耳膜上。
水杯边缘凑近了安尔艾斯的嘴唇。
安尔艾斯机械地张开嘴，温水流入口中。他其实根本不渴，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颈后那只手上，和眼前这张在昏暗中无限靠近的、冷峻却在此刻显得无比温柔的脸上。
陆锦恒的动作很稳，小心地控制着水量和速度。他的目光低垂，专注地看着水杯和安尔艾斯的嘴唇，长长的银色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安尔艾斯喝了两口，就摇了摇头，表示够了。
陆锦恒移开水杯，但那只托着他后颈的手并没有立刻松开。他似乎也愣了一下，才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而轻柔地收回了手，直起身，重新拉开了距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火热的尴尬和……悸动。
“谢谢。”安尔艾斯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陆锦恒没有回应这句道谢。他只是沉默地拿着水杯，转身走回桌边，将杯子放下。他的背影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挺直，但安尔艾斯似乎能看到他紧绷的肩线。
就在安尔艾斯以为今晚的“试探”到此为止，并且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过火时，陆锦恒却再次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