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阳刚把参数文档发出去，手机就响了。是生产组打来的。
陈砚舟接过电话，听筒里传来生产部门负责人老张的声音：“陈工，主板和传感器模组的货又卡住了，这次延迟至少十天。”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了。
赵阳皱眉：“不是说好优先排产吗？怎么又出问题？”
“厂里说是原材料涨价，产能紧张。”老张在那头叹了口气，“但我觉得不对劲。前两天还正常发货，合同一签完，他们立马缩量，明显是冲着提价来的。”
陈砚舟没说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他打开电脑，调出上一份工程师传来的资料，重点看了S1主板那一段——非标接口，市面上没有通用替换件。这意味着，只要对方断供，整个生产线就得停。
他合上屏幕，抬头问：“库存还能撑多久？”
“最多六天。”老张回答，“现在只够装六十套设备，离两百套差得远。”
赵阳一拍桌子：“这不就是明摆着拿捏我们？刚签完单就动手，真当人好欺负？”
陈砚舟站起身，拿起外套：“召集采购、财务、生产，十分钟后开会。”
会议室很快坐满。
陈砚舟站在白板前，写下两个字：主板。
“我们现在面临一个问题。”他说，“有人想借这个零件，把我们的脖子掐住。”
财务小李翻着报表：“如果延期交付，违约金每天是合同总额的千分之三，还不算口碑损失。”
“所以不能等。”陈砚舟看向采购主管，“联系供应商，安排见面，今天必须见到负责人。”
采购主管面露难色：“对方销售经理说了，高层最近忙，约不到。”
“那就直接去厂里。”陈砚舟说，“我不找销售，我找管生产的。你带路。”
赵阳咧嘴笑了：“行啊，这招狠。大客户上门堵门，谁也不敢装死。”
会议散后，陈砚舟回工位抓起笔记本，红笔在任务栏写下一串字：查芯片市场价、备选供应商、谈判预案。
蓝笔则补了一句：主板依赖原厂=弱点，也是突破口。
车开到城东工业园时，太阳已经偏西。
供应商厂区门口挂着“智能制造基地”的牌子，看着挺气派。保安拦了一下，采购主管亮了合作编号才放行。
他们在接待室等了二十分钟，对方生产副总终于露面，姓刘，四十来岁，穿着工装夹克，态度客气但话不多。
“最近确实紧张。”刘总端着茶杯，“铜、硅料都涨了，我们成本压力也大。你们这批单子利润薄，排不上优先级。”
陈砚舟点头：“理解。但我看电子市场数据，这类芯片三个月涨幅不到八成，你们报的是三成，是不是有点出入？”
刘总眼皮一跳：“行业整体都在调价，不光看原料。”
“那我可以理解为，你们打算提价？”陈砚舟问。
“不是提价，是重新议价。”刘总放下杯子，“十八个点，我们可以恢复供货。”
赵阳冷笑：“刚签完合同就加价，这叫重新议价？”
陈砚舟抬手止住他，转而掏出平板，调出一张表格：“滨海科技上周退了你们八十万订单，对吧？账期压了四个月，你们现在现金流应该不太宽裕。”
刘总脸色微变：“这跟你们没关系。”
“有关系。”陈砚舟说，“一个连大客户都留不住的厂，敢跟我谈优先供货？”
屋里安静了几秒。
赵阳差点笑出声。
刘总沉默片刻，换了个语气：“你们要是真着急，也可以考虑别的方案。比如先付全款，我们给你们插队。”
“付款方式按原合同走。”陈砚舟收起平板，“但我可以追加五十套订单，按原价结算，前提是——明天中午前出具书面供货保障函。”
刘总愣住：“你还追加？”
“我信守承诺。”陈砚舟站起身，“但前提是你们也守规矩。”
走出厂区时，天已经黑了。
赵阳边走边乐：“你这哪是谈生意，是打心理战啊。人家一听你要加单，脑子都乱了。”
“他以为我在求他。”陈砚舟拉开车门，“其实是我给他机会止损。”
回到公司，技术组的人还在加班。
赵阳立刻联系上午沟通的那家备选供应商，对方回复说有类似封装技术储备，但需要两周调试适配。
“时间太紧。”陈砚舟摇头，“我们只有七天缓冲期。”
“要不试试逼一下？”赵阳提议，“就说新供应商下周就能上线，看他慌不慌。”
“不用说。”陈砚舟打开系统界面，人脉资源模块闪烁了一下。他选择“本地电子工程专家”选项，发起匿名咨询，附上主板图纸截图，请求评估替代可行性。
倒计时显示：71:58:32。
他用红笔在本子上圈出“明日12:00”，下面写了一行小字：若无回函，则启动切换程序。
蓝笔补充：法务预审合同模板，技术组准备测试节点。
晚上九点，生产组送来最新排产计划。
陈砚舟盯着看了几分钟，划掉三条原流程，改成：有限物料优先组装样板机，确保安装团队能按时进场调试。
“不能全线停工。”他对老张说，“哪怕一天只出五台，也要动起来。”
老张点头：“明白。至少让客户看到我们在推进。”
赵阳凑过来：“你说他们会不会真的断供？”
“会。”陈砚舟说，“但他们更怕失去长期合作的机会。只要我们表现出随时能换人的决心，他们就会犹豫。”
“可万一他们铁了心要钱呢？”
“那就换。”陈砚舟合上笔记本，“别忘了，我们手里不只是订单。我们还有竞品的退单记录、他们的资金压力、以及——”
他顿了顿，“他们不想承认的事实：现在是我们挑他们，不是他们卡我们。”
凌晨十二点，办公室灯还亮着。
赵阳趴在桌上改合同条款，嘴里嘟囔：“这供应商真够横的，早知道当初就不该选他们。”
陈砚舟没回应。他正在核对备选供应商的技术参数表，发现其中一项电压容差略高于标准值。
他圈出来，标注：需做耐压测试，防止高温宕机。
手机震动了一下。
系统提示：【优化售后服务流程】任务倒计时更新为71小时。
他顺手点开人脉反馈，专家回复已到账——主板设计存在冗余空间，可在七日内完成兼容性改造，建议采用双层屏蔽布线以降低干扰风险。
陈砚舟把内容转发给技术组长，附言：明天上午十点前出测试方案。
赵阳抬头：“专家怎么说？”
“能换。”陈砚舟关掉邮件，“而且比想象中快。”
“那咱们明天真要摊牌？”
“不是摊牌。”陈砚舟拿起笔，在白板上画了个箭头，“是让他们自己选——继续合作，还是眼睁睁看着我们转向别人。”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供应商来电。
是刘总亲自打来的，声音比昨天软了不少：“陈工，保障函我们已经在走流程，预计中午前能盖章发出。”
陈砚舟靠在椅背上：“我希望看到的是带公章的扫描件，不是口头承诺。”
“肯定肯定。”刘总干笑两声，“顺便问一句，听说你们在找其他供应商？这事……是真的？”
“我只关心你们能不能按时交货。”陈砚舟说，“其他的，你们不需要了解。”
挂了电话，赵阳竖起大拇指：“服了，真一句话顶一万句。”
陈砚舟没笑。他打开邮箱，等待扫描件上传。
同时给备选供应商发去消息：请安排技术人员明天到我司对接，测试周期压缩至五天。
陈砚舟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他清楚压缩测试周期意味着什么，但此刻他顾不得那么多，必须要给自己留足后手，以防供应商再次出幺蛾子。
老张走进来：“生产线已经调整完毕，今天能出八台样机。”
“好。”陈砚舟点头，“每台编号登记，出厂前全部过一遍压力测试。”
赵阳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他们要是临时反悔，下午才发函怎么办？”
“不会。”陈砚舟看着系统倒计时，“人在焦虑的时候，总会提前行动。他现在最怕的，不是丢订单，是丢主动权。”
话音未落，邮箱提示音响起。
他点开附件。
一份pdF文件，标题是《供货保障承诺书》，底部鲜红公章清晰可见。
陈砚舟扫了一眼条款，确认无误后，点击打印。
赵阳凑过去看：“写得挺全，违约赔偿、排产优先级、质量追溯……啧，这帮人还真是被吓到了。”
陈砚舟把文件递给法务：“归档，同步抄送生产与采购。”
然后他在笔记本上划掉“明日12:00”，写下新的备注：备选方案不停，测试照常进行。
赵阳愣了：“还要继续？”
“当然。”陈砚舟抬头，“这次是我们赢了。但下次，不能靠谈判。”
他站起身，走向技术组工位：“测试计划什么时候能出来？”
技术组长正往电脑里导入电路图：“初步方案半小时后提交，第一轮模拟测试安排在明早九点。”
“加个项目。”陈砚舟说，“测试高温环境下连续运行稳定性，记录重启次数。”
“没问题。”
赵阳跟在后面嘀咕：“你还真打算换啊？”
“不换。”陈砚舟停下脚步，“但得让他们知道，我能换。”
他回到座位，打开系统界面。
任务倒计时仍在跳动：70:42:11。
红笔写下最后一行字：供应链不能只有一条路。
蓝笔补了一句：规则，是用来打破的，但前提是——你手里有锤子。
手机震动。
是备选供应商回复：技术人员已出发，预计下午三点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