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盯着地上那串脚印。
脚印一直延伸到巷子中间，然后就没有了。不是被踩乱，也不是被掩盖，就是突然断了。他蹲下来，手指擦过地面，砖石干燥，没有翻动的痕迹。
小雨站在他身后喘气，肩膀上的伤还在渗血，衣服贴在皮肤上。赵刚靠在墙边，枪杆拄地，盯着巷子深处。
“人不可能飞走。”赵刚说。
林青没说话。他抬头看墙，两侧都是老房子，墙皮剥落，窗户破着。他站起来，沿着墙根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处排水管前。
铁管从屋顶通下来，弯进地下。管口有擦痕，像是被什么硬物蹭过。
“下去了。”林青说。
“下哪？”小雨问。
“地下。”林青走到井盖旁边，用力掀开。锈链断裂，盖子翻倒，露出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潮气冲上来，带着泥土和油污的味道。
赵刚把枪背好，掏出火折子点着。火光一亮，能看到竖梯通向下面。
“追。”林青先下。
梯子不稳，踩上去吱呀响。三人一个接一个落地，火光照出一条窄道。墙壁是砖砌的，顶部有管道横穿，地上有水洼，映着晃动的光影。
他们往前走，通道逐渐变宽。走了大约百步，前方出现岔路。
林青停下。左边的路干燥整洁，地面有新踩的鞋印。右边的路积水更深，墙上挂着苔藓。
他蹲下看鞋印。五指靴底，纹路清晰，不是普通百姓穿的。这种靴子只有军营里的人才用。
“军阀的人。”赵刚低声说。
小雨皱眉：“他们怎么会在这？”
林青站起身：“不是路过，是接应。”
他们选了左边的路。
越往里走，通道越干净。墙角多了油灯，灯罩擦得发亮。转过两个弯后，前方传来说话声。
两人躲在拐角，探头看去。
一个穿灰袍的男人站在路口，正和三个士兵模样的人说话。那些人肩章完整，腰带扣着金属牌，明显是正规部队。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个布包，交到灰袍人手上。
灰袍人接过东西，点了下头，转身走进旁边一扇铁门。士兵原地站了会儿，才列队离开。
等脚步声远了，林青才动。
他摸到铁门边，门缝里透出灯光。他试着推了下，门没锁。
里面是个小房间，桌上摆着地图，墙上挂着几件工具。最显眼的是角落里的一个木箱，上面贴着封条，写着“军需品”。
林青走过去打开箱子。
里面是成捆的纸条，格式统一：“辰时三刻，旧鞋铺后门”。和他们之前伪造的那张一模一样。
“他们在复制我们的联络方式。”小雨说。
“不止。”林青拿起一张纸条背面，上面有铅笔写的编号，“这些是计划表。每一张都对应一次行动。”
赵刚翻看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几个点：军营、电报局、城防指挥部。还有一个标记在西郊，写着“据点A”。
“这就是他们的老巢。”赵刚指着西郊的位置。
林青点头：“但问题不在这里。”
“在哪？”
“在这些人敢用军阀的名义活动。”林青把箱子合上，“正规部队给他们送物资，帮他们清路。这不是小股残兵能做到的。”
小雨冷笑：“上面有人撑腰。”
“所以不能停。”林青把火折子吹灭，“越往上查，越要小心。”
他们退出房间，沿着原路返回。刚走到岔路口，外面突然传来引擎声。
三人立刻躲进暗处。
一辆军用卡车从入口驶入，在通道里停下。车门打开，跳下四个士兵，端着枪四处查看。接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下车，手里拿着对讲机。
“检查通风口，刚才有热源反应。”军官说。
士兵分散开来，用手电照墙缝和管道。其中一个走到林青他们藏身的地方，手电光扫过地面。
赵刚握紧枪柄。
那人没发现异常，转身走了。
等卡车离开，林青才松口气。
“他们有设备。”小雨低声说，“能测体温。”
“说明这地方比我们想的重要。”林青说，“值得用军械守。”
他们换了个方向走，找到另一条出口。爬出井盖后，天已经快亮了。
外面是片荒地，远处能看到城墙轮廓。他们躲在一堆废料后面，观察周围环境。
西郊方向有条土路，路上有车辙印。印子很深，应该是重物拖行留下的。
“顺着这条路，能到据点。”赵刚说。
林青摇头：“白天不行。刚才那辆车会巡逻。”
“那就等晚上。”
“也不行。”林青看着天色，“他们现在知道有人进来过。今晚肯定加防。我们必须赶在他们调整部署前动手。”
“怎么进？”
“从地下绕。”林青掏出地图，“刚才那个通道不是终点。它连着整个城市的下水系统。只要找到连接点，就能绕到据点下方。”
小雨问：“你确定那边就是老巢？”
“不确定。”林青收起地图，“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赵刚站起身：“那就走。”
他们避开主路，贴着边缘地带移动。穿过两片塌房区后，找到一处废弃泵站。门被铁链锁着，林青用刀撬开。
里面机器早就坏了，只剩空壳。中央有个大洞，是检修井口。井壁有梯子，一直往下。
三人下去后，发现这里的通道更宽。水流缓慢，两边有电缆架。空气里有轻微的电流声。
他们顺着水流方向走，途中经过三个分支口。每次林青都会停下来听一会儿，判断哪个方向有人声或机械运转。
在第二个岔口，他选了右边。
走了一段后，前方出现微弱的红光。靠近才发现是一盏警示灯，挂在一道合金门前。门上有编号：b-7。
林青示意两人停下。
他轻轻推门，门不动。侧面有个控制面板，屏幕亮着，显示“权限不足”。
“电子锁。”赵刚说，“打不开。”
林青没说话。他蹲下看门缝，发现底下有风出来。他伸手进去摸了下，手指沾了点油渍。
“里面有发电机。”他说，“供电稳定，说明常有人进出。”
小雨看向旁边墙壁：“这里有通风管。”
管口不大，刚好够一个人爬。他们拆下格栅，林青先进去。
管道狭窄，只能匍匐前进。爬了十几米后，前方出现分叉。他选了向上的那条。
又爬一段，听到说话声。
他停下，贴着管壁听。
“……货已经送到，就等命令。”一个男声说。
“别急。”另一个声音更沉，“上面还没拍板。现在风声紧，黑旗军那边也动了。”
“可时间不多了。再拖下去，补给线会被切断。”
“所以才要稳。你知道上次为什么失败吗？就是有人冒进。这次不一样，我们有内应，有装备，还有他们想不到的东西。”
林青慢慢往后退。
回到起点后，他把听到的内容说了一遍。
赵刚脸色变了：“黑旗军的名字都出来了。”
“说明他们盯我们很久了。”小雨说。
林青看着通风管：“他们以为自己藏得好。其实每一步都在暴露。”
“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往前。”林青重新系紧袖口，“既然他们不想见光，我们就逼他们出来。”
三人再次进入管道。
爬到分叉口时，林青这次选了左边。
管道越来越低，最后变成斜坡。他们滑下去一段，前方出现光亮。
林青爬到尽头，透过格栅看出去。
是一个大厅。四周摆满设备，中间有张长桌，桌上放着沙盘。沙盘上标着城市各个区域，有几个红点正在闪烁。
两个技术人员坐在控制台前，盯着屏幕。墙上挂着一块电子钟，数字跳动。
林青回头，对小雨和赵刚点头。
他们准备动手。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开门声。
所有人抬头看去。
合金门打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走进来。他摘下手套，走到沙盘前，低头查看。
林青看清了他的脸。
疤眼，瘦脸，正是他们在工厂里见过的那个灰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