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还在烧,火苗晃了一下。
林青把笔放下,纸条已经写好。他吹了吹墨迹,递给赵刚看。
赵刚接过看了一眼,点头。“格式对,时间也符合他们的习惯。”
“老鸦已经在南城待命。”小雨站在门边,手里捏着一块布巾擦手,“他说今晚就能把纸条塞进鞋铺后门的砖缝里。”
林青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红圈还是画在废铁厂的位置,边上多了几道铅笔划的路线。他用手指点了点东南角。
“他们要是接头,一定会选那里。三面是墙,一面靠河,只有两条路能进出。人少,视野清楚。”
赵刚走过来。“我们的人能不能提前埋伏?”
“不行。”林青摇头,“现在动,反而打草惊蛇。等他们先动一步,我们再跟。”
小雨把布巾扔到桌上。“那就只能等回音了。”
“对,等。”
三人没再说话。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灯芯偶尔爆一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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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老鸦就回来了。
他在巷口敲了三下门板,暗号没错。林青开门让他进来,顺手关紧。
“纸条送到了。”老鸦喘了口气,“子时一刻,我亲手塞进去的。位置和你说的一样,后门左边第三块松砖。”
“有没有被人看见?”
“没有。巷子空的,连狗都没叫。”
林青看了眼赵刚。赵刚点头,记下时间。
“接下来就是等。”
“他们不会马上回应。”小雨坐在桌边,“之前每次接头,间隔最少两天。”
“这次不一样。”林青说,“我们这条线是断过的。他们要确认是不是真的恢复,动作会更快。”
赵刚皱眉。“你是说,他们反而会急?”
“对。组织越大,越怕信息断联。他们宁可冒风险,也不能让下面的人乱跑。”
老鸦咧嘴一笑。“那咱们就赌一把。”
“不是赌。”林青看着地图,“是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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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
没人来。
第四天清晨,小雨正在整理弩箭,门外传来两声轻响。
她立刻抬头。
林青也听见了。他放下水杯,走到门边。
老鸦站在外面,脸色有点发紧。
“有动静。”他说,“昨晚我在鞋铺附近守到三更,发现砖缝里的纸条不见了。”
“换新的了?”
“对。新纸条在原位,内容是——巳时二刻,城西废铁厂东南角。”
林青转身就往屋里走。
赵刚已经把地图摊开。小雨也跟了进来,站到桌边。
“时间变了。”赵刚指着记录本,“以前都是辰时三刻、卯时四刻这类整点偏前的时间。这次是巳时二刻,差了快一个时辰。”
“地点也变了。”小雨说,“从城内转到城外。废铁厂不在原来的联络点范围内。”
林青盯着地图看了很久。
“不是变,是升级。”他说,“他们开始测试新路线了。”
“什么意思?”
“之前的联络都在南城片区,方便控制。现在突然跳到城外,说明他们在转移重心。可能原来的据点不安全了,也可能……任务变了。”
赵刚翻出之前的记录。“七次异常事件,五次发生在南城。最近两次,一次在西营,一次在北桥。确实往外扩了。”
“那就对了。”林青抬眼,“他们不是慌,是在推进。”
小雨问:“我们要不要改计划?”
“不改。”林青说,“按原定来。他们指定时间地点,我们就让老鸦去接头。你们两个在外围盯住进出路线。”
赵刚皱眉。“万一这是个陷阱呢?”
“有可能。”林青承认,“但他们不知道我们在查。纸条是我们主动递出去的,他们没理由怀疑是圈套。”
“除非……”小雨低声说,“他们早就发现了豆腐摊那次失败,一直在等我们再出招。”
屋里静了一下。
林青没反驳。他走到桌边,拿起笔,在地图上圈出三条路。
“所以不能只靠老鸦一个人。小雨,你带两个人,扮成挑夫,守主路。赵刚,你去河岸那边,找制高点埋伏。一旦看到有人离开厂区,立刻发信号。”
“你不跟着?”
“我跟老鸦一起进去。”林青说,“但不露面。他在明,我在暗。如果真是陷阱,我也能第一时间拉他出来。”
赵刚摇头。“太险。你要是出事,整个局就散了。”
“所以我才让你俩在外面。”林青看着他们,“你们的任务不是救人,是记下所有进出的人。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要记清楚。我不信他们能所有人蒙面。”
小雨点头。“行。那就按这个来。”
老鸦咧嘴笑了。“我就说嘛,干这行最怕孤军奋战。有兄弟在后面撑着,心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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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布置开始。
小雨带人去了主路岔口,租了辆破板车停在路边,上面堆着麻袋。她穿着粗布衣,头发扎得乱七八糟,远远看去就像个跑短工的妇人。
赵刚摸到了河对岸的一处旧楼。楼顶塌了一半,但还能站人。他带了望远镜,藏在瓦片下,正对着废铁厂东南角。
林青和老鸦在城西一处民房汇合。房子空了很久,墙皮剥落,门窗歪斜。他们从后窗翻进去,屋里有张烂桌子和两把椅子。
“你就在这儿等。”林青说,“我从屋顶走,能看到你,你也看不到我。”
老鸦点头。“信号怎么打?”
“咳嗽两声是正常,三声是危险。我不出手,除非你倒下。”
“明白。”
天黑前,所有人都到位了。
没人再说话。通讯断了,只能靠眼睛和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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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巳时一刻。
阳光照在废铁厂的铁门上,锈迹斑斑的牌子挂着半截链子,风吹得它轻轻晃。
老鸦准时出现在东南角。
他站在墙根下,双手插在袖子里,低着头,像个等活干的苦力。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
巷口传来脚步声。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灰衣,帽檐压得很低,左手插在怀里——和之前几次出现的送信人一模一样。
老鸦没动。
那人走到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从怀里抽出一张纸条,贴在墙上。
然后转身就走。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老鸦没追,也没动那张纸条。他只是站着,等了三十秒,然后咳嗽了两声。
屋顶上的林青听见了。
他趴在瓦片间,眼睛一直盯着那个灰衣人。
那人走出巷子,没有左顾右盼,步伐稳定,像是知道没人敢跟。
但他错了。
林青轻轻翻过屋脊,顺着排水管滑到另一栋楼顶。他已经算好了角度,能继续盯着那人的背影。
同时,他掏出怀里的铜哨,吹了一下。
短促,极轻。
这是给赵刚的信号。
河对岸的赵刚立刻举起望远镜。
他看到灰衣人穿过一片荒地,走向一条小路。路上停着一辆旧马车,车夫戴着斗笠,看不清脸。
灰衣人上了车。
马车动了。
赵刚迅速记下车牌编号和方向,然后放下望远镜,拿出纸笔写了个字条,塞进竹筒里绑在鸽子腿上。
鸽子飞走。
几分钟后,林青收到消息。
“车往北走,车牌丙七九。”
他看完,把纸条嚼碎吞了下去。
老鸦还在原地等。
林青从屋顶跳下,落地无声。
他走过去,拍了拍老鸦的肩膀。
“成了。”
“他们真来了?”老鸦问。
“来了。”林青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而且走的是固定路线。”
“下一步?”
“等。”林青说,“等他们再约下一次。”
“你觉得还会有?”
“一定有。”林青嘴角动了一下,“这次他们试了我们,我们也试了他们。谁都没露破绽,接下来,才是真正的交手。”
老鸦笑了。“那就让他们再来。”
林青没笑。他回头看了一眼废铁厂的大门。
门缝里,有一片纸角被风吹了出来,卡在铁栏之间。
他走过去,把它抽出来。
纸上写着:
午时初刻,老槐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