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网落下的瞬间，林青的刀尖还在往上挑。
那一道血线切进能量交汇点，裂痕比刚才更大。可他还没来得及喘气，四周的空气猛地一沉。
三股更强的魔力从另外三个方向压过来。
东南角那个被打断施法的魔将冷哼一声，抬手抹去嘴角黑气，眼神阴狠地盯着林青。其他三人同时动了，指尖连出更粗的血光，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赵刚刚带人往两侧散开，脚底地面突然炸裂。黑雾喷涌而出，像无数只手往上抓。他一脚踩空，整个人摔进裂缝边缘，靠长枪撑住才没掉下去。
“退！快退！”他吼着，把身边两个弟子往后推。
小雨站在原地没动。她左肩的黑钉还在，每一次呼吸都扯着筋骨疼。但她知道现在不能倒。她抬起灵犀镜残片，想再折射一道光，可镜子刚转到一半，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天而降，把她整个人压得单膝跪地。
林青感觉胸口像被大石压住。
他想迈步，双腿却像陷进了泥里。掌心的铜铃碎片开始发烫，不是之前的温热，而是像有东西在里面搅动。他知道这是魔力波动变得太快，身体已经跟不上节奏了。
但他还是站直了。
“结守心印。”他开口，声音不大，但带着符力传了出去。
几个离得近的弟子听见了，咬牙把手按在胸前。有人念出了口诀，有人闭眼调息。这是异会最基本的防御阵型，靠的是心意相通，不是灵力多强。
林青把刀插在地上，左手贴上刀背。血顺着伤口流下来，渗进之前画的导灵脉。那条脉络又亮了一下，虽然微弱，但确实连上了。
“赵刚！”他喊。
“在！”赵刚从裂缝边爬上来，半边身子都是灰。
“盾阵回防中线，别分散。”
赵刚点头，转身就走。他捡起一块碎石砸向最近的弟子：“听到了吗？回中线！列阵！”
那些人互相搀扶着往回挪。有人走两步吐一口血，也还是往前爬。他们知道这时候只要停下，就是死。
小雨靠着岩石，手指抠进石缝借力站起来。她把灵犀镜残片举到眼前，用最后一点灵力催动。镜面闪过一丝白光，照向西北角的魔将。
那人果然抬手挡了一下。
就是这一瞬，林青感觉到魔力网络出现了微小的错位。
他立刻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符。
这符不是攻击用的，是预警符。他把它拍向地面，符纹顺着裂缝蔓延，一直延伸到赵刚那边。
赵刚看到地上那道红光一闪，立刻明白意思。他大吼：“蹲下！”
话音刚落，天空中的血网猛然收缩，然后炸开。
一道赤色冲击波扫过战场，地面像是被犁了一遍。几块巨石直接崩成碎渣，两名还没来得及趴下的弟子被掀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再没动弹。
林青被震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他没倒，双手撑住地面，抬头看天。那张血网正在重新凝聚，比刚才更大，颜色更深。四名魔将站位变了，不再是四方静立，而是开始缓缓移动，像在绕着某种轨迹转圈。
他知道不好。
这种阵型他没见过，但能感觉到危险在逼近。不只是力量变强，是整个节奏都被打乱了。魔力不再是一波一波地来，而是持续不断地压下来，像潮水一样淹人。
“散阵缩圈！”他嘶吼，“背靠背！”
命令传下去，剩下的人迅速往中间聚。有人拿剑拄地当支撑，有人把伤员拖到身后。他们围成一个小圈，武器朝外，哪怕只剩一口气也不肯退。
林青拔起地上的刀，站到最前面。
他右腕几乎抬不起来，整条手臂都在抖。左掌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铜铃碎片扎得更深，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刺痛。
但他不能让开位置。
他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人，也是最后一个还能站着的人。
一个年轻弟子从后面挤到他旁边，脸上全是灰和血，看不清年纪。他手里拿着一把断剑，剑尖还在滴血。
“林师兄。”他说，“我还能打。”
林青看了他一眼，点头。
下一秒，地面剧烈震动。
四道黑影同时出手。
血光从四个方向合拢，空中出现四根巨大的黑色锁链，交叉落下，直奔中央人群。锁链未至，周围的空气已经开始扭曲，靠近的弟子头发根根竖起，皮肤泛起紫斑。
林青抬刀，在身前划出第一道血符。
符成即燃，化作一面薄薄的红墙。
轰！
第一道锁链砸在墙上，红墙瞬间龟裂，但他没撤。第二道符已经在手上，第三道紧随其后。
三重障接连展开，硬生生扛住了前三击。
第四道来的时候，他终于撑不住了。
膝盖重重磕在地面，骨头发出闷响。嘴里涌上一股腥甜，他低头吐了一口血，发现里面混着碎肉。
“咳……”他咳了一声，伸手抹掉嘴角。
那名年轻弟子突然往前冲了一步，把断剑插进地里，双手结印。他的嘴唇快速开合，念的是禁术口诀。
林青听出来了，想拦已经来不及。
“不要——”
话没说完，那弟子全身血管暴起，皮肤迅速发黑。下一秒，一团刺目的白光从他体内炸开。
灵爆。
冲击波把周围的黑雾撕开一道口子，连带着两名魔将的施法节奏都顿了一下。
可代价太大了。
那具身体炸成了灰，只剩下半截焦黑的手还握着剑柄。
林青愣了一秒，眼睛红了。
他慢慢站起来，把刀甩出去，钉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然后弯腰，把那半截手拿了起来。
很轻，像烧过的木头。
他把它放在怀里，转身面向战场。
“谁敢后退一步，”他声音沙哑，却一字一句传遍全场，“便是弃我兄弟性命。”
没人说话。
但有人抬起了头。
有人握紧了武器。
有人往前走了一步。
林青走回刀边，单手拔起。
他不再看天上的血网，也不再算魔力节奏。他知道这些东西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还有多少人愿意跟着他站在这里。
他举起刀，指向正前方的魔将。
“我们没赢过。”他说，“但我们从来没认输。”
风刮过战场，卷起一片尘土。
四大魔将同时抬手，血光再次升腾。
这一次没有停顿，没有间隙。魔力如狂潮般倾泻而下，地面寸寸龟裂，岩壁开始剥落。剩下的弟子一个个被压得跪倒，有人牙齿咬出血，有人眼角裂开。
林青站在最前面，双脚深深陷入地里。
他感觉到右臂的神经快要断了，每一次抽动都像被刀割。左掌的铜铃碎片已经嵌进骨头，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但他没动。
他盯着那片压下来的黑云，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吼。
刀尖微微颤动。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地面那道导灵脉。
它还在发光。
很弱，一闪一闪，像快没电的灯。
可它没灭。
林青低头看着那条红线，忽然笑了。
他抬起左手，狠狠按在脉络起点。
血涌进去的瞬间，整条线亮了一下。
远处，赵刚抬起头，看见那道光，瞳孔一缩。
小雨靠在石头上，手指轻轻动了动。
林青深吸一口气，把刀横在胸前。
他知道接下来可能撑不过三招。
他也知道，这一刀砍下去，自己可能再也站不起来。
但他必须砍。
刀刃上的血滴落，正好落在导灵脉的节点上。
嗡——
那条线猛地一震，像是回应。
林青抬起刀，迎着漫天血光，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