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的声音还在发抖，手指指着混沌尸体的方向：“它的……手，是不是动了一下？”
林青猛地睁眼，身体一紧，差点没站稳。他盯着那具庞大的躯体，呼吸放慢，目光死死锁在妖兽的右爪上。
风从洞口灌进来，吹得地上碎石轻轻滚动。那根手指确实偏了位置，原本垂落的指尖现在微微翘起，像是被什么东西推过。
“不是它动。”林青低声道，“是地在动。”
话音刚落，地面传来一阵轻微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爬行。混沌眉心的伤口裂口又扩大了一分，幽蓝的光从里面渗出来，像水一样顺着皮肉往下流。
小雨倒吸一口冷气：“它还没死透？”
“死了。”林青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按住那块压在妖核上的碎石，“但它留下的东西不想安生。”
他转头看向陈玄：“还能画符吗？”
陈玄靠在石壁边，脸色灰白，听到问话慢慢睁开眼。他抬起手，指尖发抖，但还是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纸和一支朱砂笔。
“能写，写不了几个。”
林青点头，又看向道士：“您呢？”
道士站在几步外，拂尘横在身前，眼神沉静。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林青深吸一口气，把法器插进地面撑着自己站起来，“这玩意儿祸害人太久了，不能让它死后还闹事。我们三个布阵，封了它。”
赵刚坐在地上，左腿血糊糊的一片，听见这话抬起了头：“你们去弄，我守这儿。要是它真诈尸，我砍它最后一刀。”
林青看了他一眼，没多说，只道了句：“谢了。”
陈玄慢慢挪到北方，盘腿坐下，用朱砂在黄纸上画符。每一笔都慢，但他稳住了手。符成之后，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洒在符纸上，符文立刻亮起微弱红光。
道士走向南方，脚步不快，却每一步都像踩在节拍上。他将拂尘搭在肩上，右手掐诀，口中开始念经文。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清晰落地，像是敲在人心上。
林青站在中央，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这是师父临走前给他的镇魂令。他咬破手指，在玉牌上写下“封”字，血迹刚落，玉牌就发出一道金光，直冲洞顶。
三股气息同时升起，一个接一个连上线。
地面开始震动，裂缝一条条裂开，金色符文从地下浮现，像是被什么力量一点点唤醒。那些符文绕着混沌的尸体旋转，越转越快，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环，把他整个围住。
就在阵法即将闭合时，地底突然涌出一股黑气，直扑三人面门。
林青眼前一黑，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有人在哭，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还有铁链拖地的声音。他晃了晃头，强行清醒，一把抓起玉牌砸向地面。
“阳火燃魂！”
玉牌炸开，金光四射，黑气被逼退半尺。他趁机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空中，化作一道血线，连通阵眼。
陈玄双手结印，嘴里默念药典里的安神咒，身上冒出淡淡药香。那香味不浓，却稳住了三人的心神。
道士抬手，指尖划过唇边，再一扬，一道金光从口中飞出，直插入地。轰的一声，地底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斩断了。
金光暴涨，一座由符文组成的牢笼从地下升起，把混沌的尸体缓缓托起。一层又一层的符纸缠绕上去，每缠一圈，蓝光就弱一分。
最后一道“封”字落下时，整具尸体已经完全被金光包裹。随着一声低沉的轰鸣，地面合拢，符文沉入土中，只留下一个刻着“封”字的石台。
林青跪在地上，喘着粗气。他全身都在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玄靠在墙边，闭着眼，嘴角渗血。道士收起拂尘，站在原地不动，额头也有汗珠滑下。
小雨跑过来扶住林青：“成了？”
“成了。”他声音沙哑，“它再也出不来了。”
赵刚拄着刀站起来，看了看那个石台，咧嘴笑了下：“总算清净了。”
林青靠着小雨的肩膀慢慢起身，走到石台前蹲下。他伸手摸了摸地面，那里还残留一丝凉意，但邪气已经散了。
“立碑。”他说，“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东西已经被关死了。”
赵刚点头，拖着伤腿往外走：“我去拿工具。”
小雨也想跟上去，被林青拦住：“你留下，帮我看着点阵眼。万一有异动，立刻叫我。”
她咬了咬嘴唇，点头答应。
陈玄调息片刻，取出几粒药丸吞下，然后开始调配安神汤。这种药不会让人变强，但能让人睡个安稳觉。
道士没走远，在镇子四个方向各埋下一枚铜铃。铃不大，青铜做的，上面刻着镇邪符。风吹过，铃声清脆，不吓人，却能让人心静。
天快黑的时候，赵刚扛着石板回来了。他在巢穴门口立起一块碑，用刀刻字：
“上古妖兽混沌，伏诛于此，天地共鉴，邪不可侵。”
字不算好看，但够大够深，风吹雨打也不会轻易磨掉。
小雨拿着火把，一家一家敲门。有人不敢开门，她在外面说：“妖兽死了，封起来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有个老妇人探出头，颤抖着问：“真的？不会再吃人了？”
“真的。”小雨把手中的符纸递给她，“这是安神符，贴在门上，晚上不怕梦魇。”
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屋子。孩子被大人抱在怀里，好奇地看着巢穴方向。那里原本黑气缭绕，现在只剩下淡淡的金光余晖。
有个老人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嘴里念叨：“祖宗保佑，终于太平了。”
一个年轻男人抱着木琴走出来，坐在街边弹了起来。曲子简单，却是本地传了几代的平安调。
林青站在山石上，看着这一幕。他的伤还在疼，肋骨处像是被人用锤子砸过，走路一瘸一拐。但他没坐下。
小雨走回来，站到他身边：“大家都信了。”
林青嗯了一声，没多说话。
远处，夕阳落在屋顶上，街道渐渐有了人气。有人开始烧饭，炊烟袅袅升起。孩子们在空地上跑来跑去，笑声传得很远。
陈玄端着一碗汤走过来，递给林青：“喝点，别硬撑。”
林青接过碗，一口气喝了。药味苦，但喝完后胸口舒服了些。
道士站在不远处，望着镇子尽头的山影。他没说话，也没动，像是在等什么。
林青把碗还给陈玄，正要开口，忽然听见一声轻响。
是铜铃的声音。
四角的铃铛同时响起，声音清亮，却没有风。
林青皱眉，抬头看向道士。
道士缓缓转身，目光落在他身上，嘴唇微动。
“它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