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剑飞出去的瞬间,那道影子猛地回头。
面具下的眼睛映着微弱的光,瞳孔剧烈收缩。他抬手想挡,可剑锋已经划过肩头,血喷出来,溅在墙上。那人踉跄后退,左臂垂了下去,脚步拖沓,像是踩在泥里。
林青站在原地没动,呼吸沉重。他的胸口还在流血,每走一步都像有刀在里面搅。但他还是迈开了腿,一步一步朝侧廊走去。
陈玄靠在石柱边,手里攥着那张黑发织成的网。他的手指发抖,可动作没停。他把网甩出去,网面在空中展开,像一张看不见的墙,贴着地面和墙壁蔓延过去。那要员刚想拐进暗道,脚就被什么东西缠住,整个人扑倒在地。
黑发网自动收紧,一圈又一圈裹住他的四肢,连脖子都没放过。那人挣扎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但很快就被勒得说不出话。
林青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那张银面具。面具裂了一道缝,露出下面半截脸——皮肤灰白,没有血色,像是死人。可他的眼睛还在转动,透着一股狠劲。
“你跑不掉。”林青说。
那人冷笑,嘴角抽了一下,“你们懂什么……主不会死。”
“邪灵已经被我杀了。”林青蹲下来,声音很轻,“祭坛也毁了。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废话。”
“哈哈哈……”那人突然笑出声,笑声干涩,“你以为那是主?那只是容器!我们早就不靠它了!”
林青没说话,只是伸手,一把扯下银面具。
底下是一张枯瘦的脸,眼窝深陷,嘴唇发紫。这人看起来至少五十岁,可皮肤却像几十年没见阳光的那种惨白。他盯着林青,眼里没有怕,只有疯。
陈玄走过来,把青铜铃铛拿在手里。他轻轻摇了三下。
铃声一响,那人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他咬紧牙关,额头上冒出冷汗,像是在忍着极大的痛苦。
“这铃你听过吧?”陈玄低声问,“以前挂在叛徒脖子上,摇一下,他们就疼得满地打滚。”
那人闭上眼,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逃不掉的。”
林青抬起手,在他额头前画了一道符。指尖带血,划出的痕迹泛着淡淡的金光。那符刚成型,就钻进了皮肤,消失不见。
“现在你说真话,不会反噬。”林青说,“不说,我就让你活着烂掉。”
那人睁眼看他,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你知道最怕的是什么吗?”林青继续说,“不是死,是清醒地等着烂。肉一块块掉,骨头一根根露出来,脑子还清楚,能听见虫爬的声音。”
那人喉结动了动。
林青等了几秒,才开口:“你们下一步要去哪?”
沉默。
林青抬手,用拇指按住他太阳穴,用力一压。那人闷哼一声,眼角抽搐。
“我说了,我不杀你。”林青声音没变,“但我可以让你三天都说不了话,然后慢慢问。”
“……西山。”那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老庙地下……有门。”
“什么门?”
“通……通往下面的路。”
“下面是什么?”
“我不知道!”那人突然喊起来,“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传令的!上面的人从不让我们知道全貌!”
林青盯着他,没动。
陈玄站旁边,手一直按在铃铛上。他看出这人没完全撒谎,但也留了后手。
“你们有多少人?”林青问。
“各地都有点。”那人喘了口气,“我是长沙这边的联络。上面还有三个大区,每个区一个头领。”
“谁是头领?”
“我没见过。”他摇头,“每次交接都是半夜,蒙着眼。只知道其中一个代号叫‘灰蛇’,另一个叫‘红烛’。第三个……听说是个女人,但从没人提名字。”
林青皱眉。
这种层级分明的结构,说明他们早就不是临时聚集的邪教团伙,而是有组织、有计划的长期行动。
“你们的目标是什么?”他问。
那人嘴角又扬起一点笑,“等你们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林青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他嘴角裂开。
“别玩这套。”林青盯着他,“我知道你能忍痛,也能装死。但现在你心里慌得很。你怕我说的话成真,对不对?”
那人没回应,可呼吸乱了。
林青看得出来,这家伙嘴硬,但心虚。他不怕死,怕的是失去控制的感觉。
“最后一次机会。”林青说,“再不说点有用的,我就把你留在这里,绑在柱子上,让那些残魂慢慢啃你。”
“……有个名单。”那人终于松口,“他们要找一批人,生辰八字特殊的,必须在特定时间抓到指定地点。名单上有七十多个名字,分布在六个省。”
“名单在哪?”
“在我身上。”他闭了闭眼,“贴身藏着一张纸,烧不烂的那种。”
陈玄立刻上前搜身,在他内衣夹层里摸出一张薄纸。纸面发黑,像是经过处理。他打开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人名、出生时辰、籍贯。
“是真的。”陈玄抬头,“这些人……很多都是孤儿院、义庄、战乱区失踪的孩子,后来被收养的。信息非常详细。”
林青接过纸,扫了一眼。目光停在一个名字上。
“这个人……三年前在湘西出现过一次。”他说,“当时有人说他是天生阴体,被某个道观抢走了。”
“他们一直在找这类人。”那要员低声说,“说是‘容器’。”
“容器用来干什么?”
“我不知道具体用途……但听说是要凑齐七十二个,摆一个阵。一旦成功,就能打开‘门’。”
“门后面是什么?”
“没人告诉我。”他摇头,“但我听‘灰蛇’提过一句——‘上面的东西快醒了’。”
林青和陈玄对视一眼。
这不是普通的邪术作乱,也不是为了长生或者力量。他们在准备某种大规模的仪式,而且已经布局多年。
“你们最近一次行动是什么时候?”林青问。
“下个月初七。”那人说,“阴气最重那天。地点还没定,但名单上的人必须全部到位。”
林青把纸折好,塞进怀里。
他知道不能再拖了。这些人分散在全国,如果真让他们集齐,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的这些,我可以查证。”林青盯着他,“如果有一句假话,我会回来找你。哪怕你躲进坟里,我也能把你挖出来,一点一点割。”
那人脸色变了。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是吓唬他,是真的能做到。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声音低下去,“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
林青站起身,看了陈玄一眼。
陈玄点头,手里的铃铛又晃了一下。那人身体一软,昏了过去。
黑发网还在缠着他,一层层裹得严实。就算醒来也动不了。
“信不信他说的?”陈玄问。
“八成真。”林青靠着墙,缓了口气,“剩下两成,等我们查完名单就知道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滴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暗红的点。
“得赶紧走。”他说,“不能等他们反应过来。”
陈玄把青铜铃收好,又检查了一遍黑发网。确定没问题后,才转身扶住林青。
“你还撑得住吗?”
“死不了。”林青咬牙,“先出这个鬼地方,再想办法联系外面的人。”
两人一步步往出口走。身后,昏过去的要员躺在地上,脸上残留着一丝惊惧。
就在他们即将跨出通道时,林青忽然停下。
他回头看了眼那人的衣服。
灰色长袍,右袖口绣着一个小小的符号——像是一条盘着的蛇,尾巴卷着一支蜡烛。
他记住了。
然后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
地底深处,一点微弱的红光,在那人脖颈处闪了一下,又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