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广场石台上,晨光落在肩头,风把他的衣角吹得微微翻动。他没动,手还握着桃木令,掌心残留着昨夜施法时的灼热感。玉符在胸口轻轻颤了一下,像被人隔着布料弹了下铜铃。
他低头摸出玉符,贴在指尖一瞬,一股冷意顺着经脉往上爬。不是警告,也不是恐惧,更像……有人在远处盯着他。
他闭眼,把意识沉进体内,顺着那股冷意回溯。地脉残息还在,但已经断了根。可就在井底最深处,他捕捉到一丝异样——那黑流逃窜前留下的痕迹,走势竟和茅山“归元引气诀”的运行路线几乎一致。
差一点就看不出来。
他睁眼,眉头锁死。这不是乱来的邪术,是有人在学他们的东西,改头换面后反过来用。
爱德华那晚说的话又浮上来:“你们守着这些老规矩,早晚会被时代甩开。”
原来不是威胁,是预告。
林青把玉符收回怀里,转身走下石台。脚踩在青石板上有点发软,昨夜耗力太多,但他不能停。这种事,靠他一个人压不住。
他快步穿过小镇街道,路边有妇人提着水桶往家走,孩子在门口追鸡跑过,一切看起来都恢复了平静。可他知道,这只是表面。真正的危险还没露脸。
走到镇口,他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符,咬破手指抹上血,往空中一扬。符纸燃起一道火线,落地成灰。这是最快的传讯方式,但只能通知到最近的哨点。要让上面重视,他得亲自去一趟。
他抬腿就走,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奔了起来。
城西三十里外,异会总部藏在一片松林深处。大门由两尊石雕镇守,门环是青铜蛇首,眼睛嵌着黑曜石。平时没有令牌不得靠近,更别说进去了。
林青赶到时已是正午。他站在门外,呼吸还没平复,额角渗着汗。守卫认出他,伸手拦住:“林师,无召不得入内。”
林青不说话,从怀中取出一块赤红色木牌。牌上刻着“破煞”二字,边缘有焦痕,像是被火烧过又救回来的。
守卫脸色变了,低头行礼,侧身让开。
大殿之内,五位高层端坐高台。为首的是周老真人,白须垂胸,眼神锐利。其余四人面色各异,有人皱眉,有人冷眼旁观。
林青走上前,单膝点地,声音稳:“属下林青,紧急通报。”
周老真人点头:“说。”
林青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布囊,打开后是一张封印符。他咬指,将血滴在符纸上。符纸裂开,一团黑雾缓缓升起,在空中扭曲成形。
众人目光齐刷刷盯住那团雾。
雾气自动排列,拼出一段符文——弯折生硬,像是模仿书写,但结构清晰,与海外密信中的标记完全一致。
殿内安静了几息。
一位戴金丝眼镜的老者开口:“这的确是西洋咒法的变体,但怎么会带我们茅山的运劲轨迹?”
林青抬头:“昨夜我破邪时察觉,对方有意模仿正统术式。他们不是只想伤人,是在尝试‘篡改’。一旦让他们得逞,民间术士修行时可能误入歧途,以为那是正道。”
另一人冷笑:“你确定不是你自己太累,看错了?”
林青没反驳,只问:“您练过‘通幽引’吗?”
那人一愣:“当然。”
“那您能告诉我,第二重关窍转气时,是顺行还是逆行?”
对方沉默。
林青继续说:“只有真正练过的人才知道细节。而昨晚那股邪气,在逃窜时用了逆行转气,且角度偏差不到半寸。这不是巧合,是有人系统性地研究过我们的东西。”
周老真人终于站起身,走到台前:“你认为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抢地脉节点。”林青答,“控制灵气流向,再植入伪术体系。到时候不只是小镇出事,整个南脉都会受影响。”
殿内再次安静。
片刻后,周老真人拍案:“传令下去,启动‘守脉计划’。各地哨探即刻上报异常,法器库准备应战装备,阵法组检查十三处主阵眼。”
他看向林青:“你带来的证据足够。从现在起,你直接参与决策组。”
林青抱拳:“是。”
会议暂歇,众人陆续退去议事厅。林青被安排到东侧偏厅等候进一步指令。窗外天色渐暗,云层压得很低,风吹得檐角铜铃直晃。
他坐在木椅上,手放在桃木令上,脑子没停。刚才没说全——他在那团邪气里,还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不是爱德华的。
更冷,更深,像是从地下爬出来的东西。
他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传令弟子匆匆进来:“周真人请您再去一趟。”
林青起身,跟着出门。
大殿重新聚齐,气氛比之前更紧。周老真人手里拿着一份刚送来的卷宗。
“刚刚收到消息,”他说,“北边三省接连出现类似症状。患者都说梦见穿黑袍的人教他们画符,醒来发现墙上真有痕迹。”
林青瞳孔一缩。
“最严重的是沧州,一家七口全部失踪,屋里只留下一堆烧剩的符纸,上面写的……是我们失传多年的‘御雷诀’残篇。”
有人问:“会不会是内部泄露?”
周老真人摇头:“不可能。那份残篇只有我们五人看过,从未外传。”
林青突然开口:“让我去看看。”
众人看向他。
他说:“如果他们在伪造术法,就必须有样本。我去现场,能找到他们复制的源头。”
周老真人沉吟片刻:“可以。但你要记住,这不是单独行动。一旦发现线索,立刻回报,不要硬碰。”
林青点头。
传令弟子递来一块新令牌,正面刻“巡渊”,背面是火焰纹路。这是最高级别的调查权限。
他接过,握在手里还有些烫。
走出大殿时,风更大了。天边闪过一道亮光,不是闪电,更像是什么东西在云层里划过留下的痕迹。
林青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加快脚步朝山门走去。
身后,钟声响起。
第一声,敲碎寂静。
第二声,震动屋瓦。
第三声还在响,他已经翻身上马,缰绳一拉,疾驰而出。
马蹄踏在石道上,溅起尘土。他贴着马背往前冲,怀里玉符忽然发烫。
他低头一看,符面裂开一道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