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巷子里炸开的瞬间，林青已经退到了墙角。几具童尸被震飞出去，砸在对面屋檐下，断肢乱滚。他没停，抬脚就往镇中心跑，符匣贴着胸口发烫，他知道时间不多。
半路上陈玄迎了上来，身后跟着六个执刀弟子。看到林青完好无损，陈玄松了口气：“东巷第三道符线彻底断了，水道口也发现了湿泥脚印。”
“不是普通的入侵。”林青喘着气停下，“是控尸门的人在引我们进圈套。他们用童尸打头阵，后面还有更多傀儡。”
“那现在怎么办？等天亮再追？”
“不能等。”林青摇头，“他们今晚动手，说明计划已经开始。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完成布局前切断源头。”
两人一路疾行到校场。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没散尽，但异会主力已经集合完毕。三十多人列成三排，刀在手，符在腰，没人说话，全都盯着林青。
林青站上高台，把铜钉拓纸举起来：“这个标记，昨晚出现在我住处墙角。刚才在东巷，我又在一具傀儡后颈看到了同样的图腾。这不是巧合，是同一伙人。”
底下有人低声议论。
“他们不用符，不走正路，靠血引尸，把死人当工具使。”林青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楚，“这种人不会收手，也不会讲规矩。今天他们敢进镇子，明天就能摸进你们的屋子。”
一个年轻弟子问：“那咱们就这么冲过去？万一有埋伏？”
“我知道有埋伏。”林青收起拓纸，“所以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设完阵。我们现在出发，沿着他们的痕迹一路压过去，逼他们提前暴露。”
陈玄走到队列前：“听令！所有人检查装备，带足干粮和火种。符箓分三组轮换保管，防潮布裹紧。出发后保持间距，不得擅自离队。”
队伍迅速行动起来。有人绑紧靴子，有人往背囊里塞火折子，还有人把镇魂铃挂在腰带上。林青站在一旁，看着每个人的动作。他知道这些人里不少才入会不到一年，有的甚至没见过真正的术战，但现在没人退缩。
一刻钟后，队伍出镇。
刚走不到十里，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乌云从山后翻涌而上，风刮得路边树叶哗哗响。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打得地面冒烟。
山路很快变成泥潭。有人滑了一跤，差点摔进沟里。几个体力弱的弟子脚步开始拖沓，呼吸也变得沉重。
林青走在最前面，雨水顺着帽檐流进衣领。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气息在缓慢运转——这是熟练度带来的变化，只要持续行动，哪怕在恶劣环境下也能保持状态稳定。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队伍。
“我知道这雨让人难受。”他说，“也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你们想想，要是家里人在这条路上，会不会希望你们回头？”
没人回答。
“我们不是为了任务才来的。”林青拍了拍身边一个弟子的肩膀，“是为了不让那些不该死的人死掉。刚才那个摔倒的，你叫李川是吧？你娘前两天还送药来过，她说你在会里学得认真。”
李川抬起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她相信你能护住别人。”林青说，“所以我们得走下去，哪怕一身泥。”
说完他自己弯腰，把旁边一个受伤弟子的背包扛上了肩。
这一下，队伍动了起来。原本慢下来的节奏重新提了上去。有人主动接过别人的重物，有人把自己的防潮布分给同伴。
雨越下越大，但没人再提停下。
中午时分，雨势渐小。队伍在一处山脊边短暂休整。林青没坐下，沿着溪流往下游走了几步。石头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但他注意到一段断裂的藤蔓垂在岸边，像是被人硬生生扯断的。
他蹲下身，拨开湿土。
半个脚印露了出来。
很小，像孩童穿的布鞋底，但边缘有一圈黑色油状残留物。他伸手碰了一下，指尖立刻黏住了一些，拉出细丝，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这不是普通泥渍。
他从怀里掏出拓纸，铺在地上比对。铜钉上的锯齿纹和脚印边缘的油痕完全吻合。倒三角图腾的位置也一致。
“就是他们。”林青低声说。
陈玄走过来：“找到了？”
“不止是找到。”林青站起来，“他们在路上留下了这个，说明根本不怕我们知道他们来了。这是一种挑衅。”
“那就别让他们如意。”陈玄握紧刀柄，“加快速度，天黑前赶到荒岭外围。”
林青点头，吹了一声短哨。
队伍迅速集结。这次没人抱怨，也没人掉队。大家默默起身，踩着泥水继续前进。
越往深处走，林木越密。两侧山壁逐渐合拢，形成一条狭窄通道。地上落叶厚厚一层，踩上去软得不像实路。
林青走在最前，右手一直按在符匣上。匣子很稳，没有震动，说明附近没有活术者盯梢。但这反而让他更警惕——控尸门的人本就不靠气息活动，他们能让尸体代替自己行走，真身藏在远处都能操控。
转过一道弯后，前方出现一块巨岩挡路。岩壁上有几道划痕，很深，像是用利器反复刻出来的。
林青走近看。
是同一个倒三角图案，只是这次更大，几乎占满整面石壁。下面还多了一行小字，歪歪扭扭：
“你来晚了。”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两秒，然后伸手摸了摸刻痕底部。石头湿润，但刀痕很新，最多刻了不到两个时辰。
“他们在等我们。”陈玄站到他身边，“这是故意留下的。”
“那就别让他们等太久。”林青收回手，“传令下去，全队加速。今晚必须抵达第一预警点。”
命令传下去后，队伍再次启动。这一次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有人把手伸进了符袋，有人悄悄解开了刀鞘扣环。
林青走在最前面，雨水顺着他的袖口滴落。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气息越来越清晰——每一次实战、每一次追击，都在让他的掌控变得更稳。
这就是努力的意义。
不是天赋，不是运气，是你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结果。
天快黑时，他们穿过一片松林。地面开始出现零星炭灰，像是有人在此生过火。林青示意队伍放慢速度，亲自带队探路。
在一处低洼地，他发现了一个塌陷的灶坑。里面还有未燃尽的木柴，旁边散落着几枚锈钉，形状和之前那枚铜钉极为相似。
他蹲下身，拿起一根钉子。
钉尖朝上，插在土里，像是某种标记。
“这不是临时营地。”他说，“是信号点。”
陈玄皱眉：“什么意思？”
“他们在传递消息。”林青站起身，“每一处标记都是节点，连起来就是一条路线。他们不是漫无目的逃窜，是在引导我们走向某个地方。”
“那还追吗？”
林青把钉子捏在手里，用力一折。
咔的一声，断成两截。
“追。”他说，“但他们以为我们在跟着他们走，其实是我们带着他们走向结局。”
队伍继续前行。
夜色渐浓，山风卷着湿气扑在脸上。远处传来一声鸟鸣，短促，不像寻常野鸟。
林青突然抬手，示意全队停下。
他从怀里取出最后一张阳气符，贴在掌心。
符纸微微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