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的手还抓着他的手腕,指尖冰凉。
林青低头看了她一眼,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没吐出来,只是咬紧牙关,把那口血咽了回去。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滴在地板上,一滩暗红。
陈玄站在三步外,手里捏着那枚黑符钉,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
“你跑不掉的。”他说,“整个异会大殿都被我布了阵,外面的人进不来,你也出不去。”
林青没说话。他慢慢把小雨往身后拉了半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铜钱剑拄在地上,剑尖微微发颤。
“你说我父母是背叛者。”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得不像话,“那我问你——是谁给他们定的罪?”
陈玄笑了。笑得很轻,也很冷。
他抬起手,把那枚玉佩举到眼前。月光从高窗照进来,落在玉上,泛出一层青灰的光。
“你以为这东西只是个信物?”他盯着林青,“它不是纪念品,是契约。”
林青瞳孔一缩。
“百年前,祖陵初建,林家和陈家立下血誓——林氏为守陵人,世代镇压地脉;陈氏为祭品,每代献一人入陵,以血续封。”
林青呼吸一顿。
“你爷爷发现了真相,知道我们陈家早就停了献祭,反而用外人顶替,甚至想篡改封印咒文。”陈玄往前走了一步,“所以他要揭发,要毁约。”
林青手指猛地扣紧剑柄。
“结果呢?”陈玄冷笑,“他死在了祖陵门前,没人敢收尸。你父亲抱着你逃出去,把我林家老仆托孤,自己却在半年后被人发现吊死在城西破庙。”
“放屁!”林青吼出声,“我爹是被你们追杀的!”
“他是被你爷爷害死的。”陈玄声音不高,但字字砸下来,“因为他不肯交出你——林氏最后的血脉。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守陵人的血,才是开启祖陵最后一道门的钥匙。”
林青脑子嗡了一下。
小时候的事突然翻上来。
父亲临走前塞给他一块玉佩,说:“守住这个,别让人拿走。”那时候他不懂,只当是传家宝。后来养父告诉他,林家早没了根,只剩他们爷俩。
原来不是没了根。
是有人不想让他知道根在哪。
他低头看向胸口,手指颤抖着摸向怀里的玉佩。温的,贴着皮肤一直暖着。可现在握上去,却像摸到了一块烧红的铁。
“你们……”他声音发抖,“你们杀了我爷爷,逼死我爹,还要拿我当祭品?”
“不是祭品。”陈玄纠正他,“是工具。你生来就是用来开锁的,懂吗?不需要尊严,不需要名字,只需要流血。”
林青猛地抬头。
“那你呢?”他一字一句问,“你凭什么站在这儿指手画脚?你根本不是陈家正统!”
陈玄脸上的笑僵了一瞬。
“哦?”他慢悠悠地说,“你觉得我是假的?”
他伸手解开衣领,从脖子底下抽出一条红绳,上面挂着一枚更旧的玉佩。表面有裂纹,边缘磨得发亮。
“这是陈家嫡系代代相传的信物,埋在祖坟最深处,三十年才见一次光。”他盯着林青,“而你那块,不过是复制品之一。真正的守陵人玉佩,只能由祭品家族保管。”
林青脑中炸开一道雷。
那些古墓里的画面全串起来了。
棺中男尸手握玉佩,女尸临终前指着他说“快走”;陪葬品上刻着“林”字,却被压在陈氏族谱最底层……
不是他认错了。
是历史被人改了。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背撞上柱子。小雨靠在他臂弯里,呼吸微弱。她的手还在他腕上,轻轻动了一下。
“我不是余孽……”他喃喃地说,“我是被藏起来的守陵人。”
陈玄看着他,像是看一只终于认清笼子的困兽。
“现在你知道了。”他说,“所以你可以安心去死了。”
他抬手,掌心浮现一张黑符。符纸无风自动,边缘卷起焦痕。
林青知道那是夺命符,专破护体真气。一旦贴上,三息之内经脉尽断。
他没躲。
反而把铜钱剑往地上一顿,借力站直。
腿还在抖,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玻璃渣。但他站起来了。
双手握住剑柄,指节发白。
“你说我的血能开门。”他盯着陈玄,“那就试试看。”
“看看这扇门,到底是通向你们想要的力量——”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剑身上。金光瞬间亮起,符文从剑尖一路烧到剑柄。
“还是通向你们的坟!”
陈玄脸色变了。
他扬手就要掷符,可就在这时,林青脚下猛地一踏。
不是七星步,也不是浮空术。
是他小时候在祖陵外练过的——守陵步。
七步成圆,踏的是地脉节律。
第一步落下,地面微微震了一下。
第二步,铜钱剑上的金光暴涨。
第三步,他整个人冲了出去,剑锋直指陈玄咽喉。
陈玄急忙侧身,黑符甩向空中。符纸自燃,化作一团黑火砸向林青面门。
林青不闪不避,举起左臂硬挡。布料烧焦,皮肉焦黑,但他右手的剑更快。
剑尖划过陈玄手臂,带出一溜血花。
陈玄怒吼一声,后退两步。
“你找死!”
林青站在原地,左手冒着烟,右手指剑。血顺着手腕往下滴,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他喘着粗气,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可他还站着。
小雨在他身后轻轻咳了一声。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睁着眼,虽然很费力,但她在看他。
林青扯了下嘴角。
“没事了。”他说,“他们骗了我十几年,但现在——”
他转回头,盯着陈玄。
“轮到我说真话了。”
陈玄抹了把胳膊上的血,眼神阴得能滴出水。
“你以为伤了我就能翻盘?”他冷笑,“你连自己是怎么活到今天的都不知道吧?”
林青没答。
“你娘没死在难产。”陈玄一字一句说,“她是自愿献祭,换你活下来。因为你生下来那天,地脉震动,祖陵之门开了半寸——他们说,你是百年一遇的纯血守陵人。”
林青浑身一僵。
“你爹逃,是因为他知道真相。你爷爷死,是因为他想毁约。而你……”陈玄举起双玉佩,让它们悬在半空,“你才是那个本该在出生时就被抹杀的人。”
林青盯着那两块玉。
一块青灰,一块乳白。
形状一样,纹路相同,唯一不同的是——
白色那块,内侧有个极小的“林”字刻痕。
他从小戴到大的那块。
而陈玄手里的青灰色玉佩,没有字。
他忽然明白了。
不是复制品。
是赝品。
真正传承守陵血脉的,从来都是林家。
陈家不过是个看守契约的奴仆,后来反客为主,篡了名分。
所以他爷爷要揭发。
所以他爹要逃。
所以他娘……
林青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眼里什么情绪都没了。
只剩下杀意。
他缓缓抬起剑,指向陈玄。
“你说我该死。”
他一步步往前走。
“那今天——”
血从他嘴角流下。
“我就用这把剑,把你们欠我林家的命。”
“一笔一笔。”
“讨回来。”
陈玄往后退了一步。
林青的剑尖离他咽喉只剩两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