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扛着铁锹,跟着九叔走回义庄。天已经亮了,风也停了,路上的泥水被踩出一串脚印。他肩膀酸得发麻,手心全是汗,可还是把铁锹攥得很紧。
进了院子,他把铁锹靠在墙边,喘了口气。衣服干得差不多了,但身上还残留着昨晚的冷意。他站在堂屋门口,看着九叔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钥匙,打开柜子最下层的抽屉。
“进来。”九叔说。
林青走进去,屋里比外面暖和一点。桌上那壶茶还在冒热气,墙上的老道士画像静静地看着他们。
九叔转身递来一碗姜汤,碗沿有点缺口,汤是深褐色的,冒着辣味。
“喝完再说。”
林青接过碗,一口气喝了下去。一股热流从喉咙冲到胃里,接着散到四肢。他呼出一口白气,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
九叔接过空碗,放在桌上,声音低了些:“你要留在这儿,就不能只是扫地烧水。”
林青抬头。
“我可以教你本事。茅山术法,驱邪安魂,镇尸定煞。但你得守我的规矩。”
他顿了一下:“你愿不愿拜我为师?”
林青愣住。拜师?道士这种事,在他原来的世界只存在于电影和小说里。他张了张嘴,想问这算不算正式入行,又觉得现在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他跪了下去,双膝碰到地面。
“弟子林青,愿拜九叔为师,谨遵教诲。”
话出口那一刻,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定了下来。
九叔没让他磕头,伸手把他扶起来。
“不讲虚礼。只要守住本心,不欺弱,不惧恶,不贪财,不乱用术法,就算入门了。”
林青点头。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林九的徒弟。”九叔走到桌前,拿起那本册子,“先学点基础的东西。”
林青站到他对面。
“你知道昨晚那具尸体为什么会动吗?”
“因为……死了还能爬起来?”林青试探着说。
九叔摇头:“死人不会自己动。是阴气聚在尸身里,借天地之气成了僵。它怕什么?怕阳气重的人,怕正气足的人。”
“那我为什么没被扑中?”
“因为你胆子没塌。”九叔回答,“很多人见尸就软了腿,心神一散,阳气就泄。你虽然怕,但眼神没躲,脚步没退。这就是本能压住了恐惧。”
林青听得认真。
“世间万物,都讲一个‘气’字。”九叔说,“活人有阳气,死人有阴气。妖邪靠吸阳气续命,我们道士,则要炼自己的气,去压邪祟。”
“怎么炼?”
“先学会感受它。”九叔让他盘腿坐下,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闭眼,呼吸放慢,别想别的。”
林青照做。
一开始脑子里全是杂念——穿越、尸体、木剑、符纸……各种画面来回闪。他努力让自己安静,慢慢数呼吸。
一、二、三……
大概过了几分钟,他感觉到小腹有一点温热,像是晒太阳时皮肤发烫的感觉,但更沉一些。那股热感缓缓往上走,经过胸口,再到头顶。
他睁开眼。
“怎么样?”九叔问。
“好像……有点热流在动。”
九叔点点头:“那就是你的先天之气。人人都有,但多数人一辈子都没察觉过。你能感觉到,说明根骨不差。”
林青没说话,心里却有点激动。
“接下来,我教你一段口诀。”九叔坐正,“叫《净心神咒》,是入门必背的。”
他说了一遍: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七魄长存。”
林青重复一遍,声音有点生硬。
“再念一遍。”
他又念了一遍,这次顺了些。
“第三遍。”
第三次念完,他自己都惊讶了——居然一字不差,连语调都和九叔一模一样。
九叔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但眼神变了。那种审视中带点怀疑的目光,变成了些许认可。
“记性不错。”他说,“但这不只是背书。每念一次,都要想着让气在体内走一遍。明白吗?”
林青点头。
“今晚睡前,默诵三十六遍。不能少。”
“是,师父。”
九叔起身,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取出一本泛黄的手抄册。封皮已经磨损,边角卷起,上面用毛笔写着五个大字:《茅山入门符箓》。
他把书递给林青。
“这是我年轻时候一笔一笔抄的。里面没有高深法术,全是基础。符怎么画,咒怎么念,什么时候用什么材料,都有写。”
林青双手接过,书很轻,纸页薄脆,翻动时发出沙沙声。第一页画着一道符,旁边密密麻麻写着注解,字迹工整。
“你看懂了,才算真正踏进门。”九叔说,“看不懂,就继续看,看到懂为止。”
林青低头看着书页,忽然觉得肩上的压力重了。这不是游戏,也不是小说剧情。这是真的要学,要练,要用命去拼的东西。
“师父。”他抬起头,“我想学好。”
九叔看着他。
“不只是为了活命。”林青声音稳了些,“我是想,以后遇到那种事,能站出来,能救人。”
堂屋里安静了几秒。
九叔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像是笑了,又不像。
“好。”他说,“明天辰时,堂前站桩。一个时辰不动,才能继续学下一步。”
“是。”
“去吧。今晚睡侧房,明早五点,我会敲门。”
林青抱着书,走出堂屋。阳光斜照进来,落在门槛上。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册子,又摸了摸胸口。
那里还残留着姜汤的热度。
他走进侧房,把书放在床头的小木桌上。屋子很小,一张床,一张凳,墙上挂着一件备用道袍。他坐在床边,翻开书,从头开始读。
半个时辰后,他合上书,闭眼默诵《净心神咒》。
一遍,两遍,三遍……
每念一次,小腹那股温热就清晰一分。
窗外天色渐暗,堂屋的灯亮了起来。
九叔坐在窗前,手里摩挲着桃木剑。他望着院中那棵老槐树,低声说:
“这股气息……竟和古籍里写的‘天运之体’有点像。”
他停顿片刻,又补充了一句:
“若真是那样,这场劫,或许真能破。”
林青在屋里翻了一页书,手指停在一道符的起笔处。
他的指尖突然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