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号” 破开渤海湾的冰棱时,已是腊月二十七。
蒸汽船只用了二十天的时间便从琼州返回了辽东,这还是毛承克担心高强度行驶会增加故障的风险而下令降低航速了的,不过这也已经足以震惊大明。
船刚过庙岛群岛,登州水师的战船就列着队迎上来,新任登州巡抚朱大典亲自站在旗舰船头,裹着厚厚的貂裘,见了 “金州号” 便让人放起鞭炮。
甲板上早摆好了接风的宴席,海参、鲍鱼堆得像小山,朱大典踩着跳板过来,老远就作揖:“伯爷平定广东,扬我大明国威,下官备了些登州海味,给弟兄们暖暖身子。”
毛承克邀他进舱说话,朱大典却非要拉着他看岸上的队伍。
只见岸上一字排开数百名百姓,他们一见毛承克出舱便整齐划一的跪倒下来。
“伯爷威武!”的叫声响彻岸边。
毛承克见了此得架势微微动容,虽然他明知这里面大部分百姓可能都是被官府强逼着过来的,但这种虚荣心确实让他很受用。
“朱大人,这个就大可不必了。”毛承克微笑道。
“哪里,哪里,伯爷误会了,这些百姓都是自发赶来迎接伯爷的。”朱大典抚须微笑。
毛承克这一路回来,路上都受到了沿线官员的热情接待,而登州是他回到自己势力范围的前的最后一站。
是以,这里的迎接也最为热闹,毛承克迫于朱大典的热情也不得不多在这里停留了一天。
船入金州湾那日,天刚蒙蒙亮,码头上就传来震天的欢呼。
毛承克扶着船舷往下看,只见黑压压的人群里,有拄着拐杖的老兵举着 “东江军魂” 的木牌,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挥着绣着 “平安” 的帕子,还有一群半大的少年,穿着不合身的军袄,学着士兵的样子敬礼。
对于毛承克的回归,金州军民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不同于其它地方或多或少有点被当地官府胁迫的意思,金州的军民前来迎接绝对是发自内心的愿意。
毛承克一行人下船后,热情人群立即围了上来,费了老大的功夫才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上了前来迎接他们的马车。
帅府里早烧好了地龙,暖意融融。
毛永诗领着各司官候在门口,见了毛承克便递上厚厚的账册:“少帅,您走这半年,金州又开了两座煤矿,格致院新招了两百个学生,连朝鲜多尔衮那边都派了人来学造炮。”
他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红圈:“就是粮食有点紧,上个月从山东运的米,成色和数量都比足额差了不少。”
如今东江镇实行的政策是敞开门来吸收来自五湖四海的人。
当然,来的人都是需要经过甄别的,有作奸犯科的绝对不要。
由于东江镇良好的口碑和福利,确实吸引到了不少流民来投,也因此人口增速有点过快了。
粮食问题就成为了当前一个比较头疼的问题。
听取了各位留守人员的汇报后,毛承克没有当场表态,只是将汇报的情况汇总后拿回去先研究一番。
接风宴上,酸菜白肉锅炖得咕嘟响,毛承克却没心思动筷子。
斥候营统领张胜闯进来,解开棉袄露出里面的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画着后金的布防:“伯爷,细作从沈阳回来,说皇太极把镶蓝旗的五千骑兵调到了辽河口,还从蒙古借了三百头牛,说是要拉红衣炮。”
他指着地图上的牛庄:“这里有座粮仓,囤着后金一半的过冬粮草,守军只有五百人。”
毛承斗一把抢过地图:“哥,咱们不如先下手!让‘金州号’带着三艘快船,半夜摸过去把粮仓烧了,断了他们的粮道!”
毛承克按住弟弟的手,指尖在牛庄的位置重重一点:“烧粮仓容易,可你想过没有?后金的牛庄粮仓离辽阳城不足百里,咱们的快船刚靠岸,镶蓝旗的骑兵就能追过来。五百守军是幌子,皇太极敢把半数粮草放在那,必定埋了伏兵。”
他让张胜展开更详细的辽南布防图,图上用墨点标着后金的烽火台,从牛庄到辽阳竟有十二座,密密麻麻像串在绳上的珠子。
“你看这些烽火台,间距不过三里,只要咱们一动,沈阳城的援军不出两个时辰就能赶到。” 毛承克拿起笔,在图上画了道弧线,“要打,就得让他们的烽火台传不出消息。”
帐内众人都静了下来,酸菜锅的咕嘟声此刻听来格外清晰。
毛承斗盯着弧线尽头的盖州卫,突然眼睛一亮:“哥是想先端了盖州的烽火台营?”
“差不多......不过!” 毛承克转向孙元化,“格致院新造的火箭弹,射程能到三里吗?”
孙元化连忙点头:“能!就是准头还差些,但若对着烽火台这种大目标,十发总能中个七八发。”
“那就够用了。” 毛承克在地图上圈出三个点,“张胜带斥候营,找个合适的时机乘小划子摸进辽河口,把这三处烽火台的守兵先换成咱们的人。后续咱们大军进攻时,你们便用火箭弹把剩下的烽火台全炸了,让后金的消息最少迟滞三个时辰。”
他又指向毛承斗:“你带‘金州号’和五艘快船,假装去朝鲜运粮,把炮口藏在货舱里。烽火台一炸,立刻掉头直扑牛庄,别烧粮仓,给我把里面的粮草全搬上船,咱们缺粮,这些正好能解燃眉之急。”
毛承斗急了:“那镶蓝旗的骑兵怎么办?五千人呢!”
“我自有办法。” 毛承克看向掌管火器营的周通,“给你调新造的线膛枪调三百支,再带两千步兵,趁夜抢占牛庄西侧的虎头山。后金骑兵冲上来时,先放他们到百步内,再排枪齐射,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马快,还是咱们的子弹快。”
周通这时却面露难色:“伯爷,线膛枪的子弹造得慢,三百支枪最多配五十发实弹……”
“够用了。” 毛承克打断他,“五十发子弹能放倒多少骑兵?让他们知道厉害就行。咱们的目的是抢粮,不是跟他们硬拼。”
正说着,毛永诗捧着账册进来,脸色有些发白:“少帅,山东巡抚刚派人送来文书,说今年的粮价涨了三成,咱们预定的三千石米,怕是要多付不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