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勺熔岩蛋糕最终没能再送进嘴里。
从餐厅出来，一直到坐进车里，林未曦的脑子都还是懵的。
耳边反复回响着陆夜北那句“我嫉妒，心眼小，吃醋”，像按下循环播放的魔咒。
他怎么能用那么平静的语气，说出那么……那么不符合他人设的话？！
车子在夜色中平稳行驶，车厢内一片死寂。林未曦紧紧靠着车门，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减少存在感。
她偷偷瞟了一眼驾驶座上的陆夜北，他神色如常地开着车，侧脸线条在流动的光影里依旧冷硬，仿佛餐厅里那个语出惊人的男人是她的幻觉。
可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刚才结账时，无意间碰到她指尖的微凉触感，提醒她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单纯的“角色扮演”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还是……有别的含义？
那个关于“婚约”的瓜，像一根刺，又冒了出来，让她刚刚有些躁动的心瞬间冷却了几分。
也许，这只是他习惯性的掌控欲？或者，是他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属于上位者的恶趣味？
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车子快到公寓楼下时，林未曦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车厢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如蒙大赦，赶紧拿出来一看，是陶艺工作室那边发来的消息，关于茶壶烧制进程的，还附了一张初坯的照片。
她下意识地点开图片，仔细看着。初胚已经能看出她设计的雏形，线条流畅，形态古雅。
“在看什么？”陆夜北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林未曦心里一慌，手指比大脑反应更快，“啪”地一下按熄了手机屏幕，动作大得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没、没什么！”她心跳如擂鼓，把手机紧紧攥在手心，像是藏匿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不能让他知道！至少在礼物完成之前，绝对不能！
陆夜北的目光在她骤然紧绷的侧脸和紧握的手机上停留了两秒，眸色微深，但没有追问。
车子停稳，两人一前一后上楼。
走进公寓，林未曦换好鞋，就想立刻钻进次卧，结束这令人心跳失序的夜晚。
“林未曦。”陆夜北却再次叫住了她。
林未曦脚步一顿，僵硬地回头。
他已经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穿着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靠在玄关的柜子旁，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我们谈谈。”他说。
谈……谈什么？林未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谈他为什么“吃醋”？还是谈她刚才可疑的反应？
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子。
陆夜北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不用紧张。”
他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坐下，示意她也坐。
林未曦磨蹭着走过去，在离他最远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陆夜北看着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客厅里只开了几盏氛围灯，光线昏暗，将他冷峻的轮廓勾勒得柔和了几分。
“关于协议，”他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有些细节，可能需要调整。”
调整？林未曦心里一紧。是要增加条款？还是他觉得“合作”出现了问题？
“你……你说。”她声音有些干涩。
“协议期间，在外人面前，我们需要维持夫妻形象，这一点毋庸置疑。”陆夜北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但有些称呼，或许应该更……名副其实一些。”
称呼？林未曦愣了一下，没太明白。
陆夜北看着她茫然的眼神，耐心地补充了一句：“比如，一直叫‘陆先生’，在某些场合，会显得生疏，容易引人怀疑。”
林未曦恍然大悟。原来是觉得她称呼太客气，怕露馅。
“那我……该叫什么？”她傻傻地问。
陆夜北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深邃的目光锁住她，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让林未曦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的字：
“老公。”
“……”
林未曦感觉自己的耳朵“嗡”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那个一脸正经、仿佛在讨论重大商业决策的男人，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爆红，一路红到了耳根。
老……老公？！
这两个字在她舌尖滚了滚，烫得她根本不敢吐出来。
这比“守男德”和“我吃醋”加起来冲击力还大！
“我……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这让她怎么叫得出口？！对着这张冰山脸叫“老公”？杀了她吧！
看着她从耳朵尖红到脖子根，眼神慌乱得像只找不到方向的小鹿，陆夜北交握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没有催促，只是依旧用那种平静却不容回避的目光看着她，耐心等待。
林未曦在他的注视下，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她猛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窘迫和抗拒：“这……这不太好吧……有点……太突然了……”
让她对着一个只有合作关系、心里可能还装着“婚约”的男人叫“老公”，她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陆夜北看着她几乎要缩进沙发里的鸵鸟姿态，沉默了片刻。
就在林未曦以为他会坚持，或者用他那套“协议逻辑”来说服她时，他却忽然松了口。
“没关系。”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失望还是其他情绪。
林未曦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只见陆夜北已经重新靠回了沙发背，姿态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他看着她，眼神深邃难辨，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在陈述某种既定事实的笃定：
“叫‘老公’这种事……不急。”
他微微停顿，目光在她泛着绯红的脸上掠过，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慢条斯理地补完了后半句：
“以后，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这四个字，像羽毛一样轻轻搔过林未曦的心尖，带起一阵莫名的战栗。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耐心很好，可以等她慢慢适应这个称呼？还是……在暗示这场“合作”的期限，会比她想象的更长？亦或是……有其他更深层的含义？
无数个问号在她脑海里跳跃，却一个也问不出口。
陆夜北已经站起身：“不早了，休息吧。”
他说完，便转身走向主卧，留下林未曦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空气，心跳失序，脸颊滚烫，脑子里反复回荡着那四个字——
来日方长。
这一夜，林未曦又失眠了。
“老公”、“吃醋”、“来日方长”……这些词语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旋转。
陆夜北那张冷峻的脸，他说话时平静无波却总能掀起惊涛骇浪的语气，他偶尔流露出的、让她心跳加速的专注眼神……
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她因为压力过大而产生的错觉？
而那个正在烧制中的茶壶，此刻更像一个烫手山芋。在他说了“来日方长”之后，这份礼物，似乎被赋予了更多难以言说的意味。
她到底，该不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