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城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日来的流言、暗杀、外围据点的覆灭,早已将恐慌发酵到了极致。而当那支旌旗招展、斧钺森严的钦差仪仗,终于浩浩荡荡出现在荥阳城南门外时,这种恐慌如同被点燃的火药,轰然炸开,却又被更大的恐惧强行压制,化作死寂。
钦差大臣张启明,并未立刻入城。车驾在城外官道旁的空地上停下,禁军精锐迅速布防,拱卫中央。张启明一身绯色官袍,面容肃穆,在护卫的簇拥下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他目光如电,扫过不远处城墙上那些惊惶失措的守军面孔,以及更远处隐约可见的、如同巨兽般匍匐的黄河帮总舵“龙王庙”。
“荥阳郡守郑元琮,及一众属官,何在?!”张启明的声音借助内力,清晰地传遍四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早已得到消息、战战兢兢等候在旁的郑元琮等人,连忙小跑上前,扑通跪倒一片:“下官……下官荥阳郡守郑元琮,率……率所属官员,恭迎钦差大人!”
张启明冷哼一声,并未让他们起身,直接展开手中明黄色的圣旨,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荥阳之地,漕运枢纽,本应物阜民丰。然查,黄河帮李横波,目无王法,纠集亡命,把持漕运,勒索商旅,残害百姓,其罪一也!勾结地方,沆瀣一气,欺上瞒下,贪墨国帑,其罪二也!私通逆匪瓦岗李密,转运粮草军械,图谋不轨,其罪三也!种种恶行,罄竹难书,人神共愤!”
每一句罪状,都如同重锤,敲在郑元琮等人的心口,他们汗出如浆,体若筛糠。城墙上的守军,以及更多闻讯聚集过来的百姓,都屏息静气地听着。
“朕念尔等或被胁迫,或受蒙蔽,特遣钦差,持尚方宝剑,予以自新之机!今着令,荥阳郡上下官员,需全力配合钦差,清剿匪类,戴罪立功!只诛首恶李横波及其核心党羽,协从者,只要迷途知返,放下兵刃,朝廷一概既往不咎!若敢负隅顽抗,与匪同流合污,则……格杀勿论,株连九族!”
“钦此!”
最后两个字,如同冰珠砸落,寒气森然。
“臣……臣等领旨!谢陛下天恩!”郑元琮等人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心中五味杂陈,既有逃过一劫的庆幸,更有对未来命运的恐惧。
攻心为上,瓦解斗志
圣旨的内容,被早有准备的文书官抄录多份,由嗓门洪亮的军士,在荥阳四门轮流高声宣读。同时,大量写有同样内容的安民告示,被迅速张贴在城内外各处要道。
“只诛首恶,胁从不问!”
“放下兵刃,回家种田!”
“朝廷王师,不伤百姓!”
这些口号,伴随着圣旨的具体内容,如同长了翅膀,飞速传入黄河帮总舵,传入每一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帮众耳中。
龙王庙内,气氛更加诡异。原本就因为周通之死和流言而人心浮动的帮众,此刻更是眼神闪烁,窃窃私语。一些人偷偷看向李横波和剩下的两位堂主所在的方向,目光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意味。求生是人的本能,当一条生路被明确摆在他们面前时,那原本就不甚牢固的忠诚,便开始加速瓦解。
李横波气得脸色铁青,连连斩杀了几名面露怯意的帮众,试图以血腥手段稳定军心,然而效果甚微。恐惧如同瘟疫,一旦蔓延,便再难遏制。
兵临城下,铁壁合围
就在钦差宣读圣旨,进行政治攻心的同时,司马德戡的军事行动也已全面展开。
陆路上,经过休整和补充的“雁门军”精锐,以及部分听从调遣的郡兵,分成数股,如同精准的齿轮,迅速控制了通往龙王庙总舵的所有主要街道和制高点。强弩手占据屋顶,刀盾手列阵封路,长枪兵如林推进。他们行动有序,沉默无声,却散发着比喧嚣呐喊更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
水路上,数十艘经过伪装、实则配备了拍竿、弩炮的战船,在司马德戡的亲自指挥下,彻底封锁了总舵临河的码头和水域。船上的士兵张弓搭箭,严阵以待,防止任何人从水路逃脱。
龙王庙,这座经营多年、墙高沟深的堡垒,此刻已成了真正的孤岛,被来自水陆两个方向的钢铁洪流,围得水泄不通。
激战总舵,困兽犹斗
“放箭!”
随着司马德戡一声令下,总舵攻防战正式打响!
刹那间,数以百计的火箭如同流星火雨,划破沉闷的天空,带着凄厉的呼啸,射向龙王庙的木质建筑和防御工事!同时,重型弩炮发射出的巨大弩枪,狠狠地撞击在包铁的大门和墙垛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木屑碎石纷飞!
“顶住!给老子顶住!”李横波状若疯虎,亲自在墙头督战,“谁敢后退一步,老子活劈了他!瓦岗的援军很快就到!”
“浪里鲨”张魁挥舞着鬼头刀,咆哮着指挥帮众放箭、投石、倾倒滚油,试图阻挡官军的攻势。然而,他们的反击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面前,显得杂乱而无力。官军的箭矢更加精准,盾阵更加坚固,推进更加有条不紊。
火焰开始在总舵内部蔓延,浓烟滚滚。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建筑倒塌声不绝于耳。黄河帮帮众凭借着地利和多年经营的机关陷阱,进行着顽抗,但每个人都清楚,这不过是困兽之斗,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天魔入场,奇兵突袭
就在正面战场吸引了绝大部分注意力,厮杀进入白热化阶段时,总舵侧面,一段看似坚固、实则早已被赵永“无意中”透露给婠婠的围墙下,几块伪装的砖石被轻轻移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
一身白衣依旧不染尘埃的婠婠,如同暗夜中绽放的优昙波罗花,率先飘然而出。她身后,跟着数名身形鬼魅、气息阴冷的阴癸派高手,以及几名负责引路和记录战况的暗卫精英。
她们如同潜入巨兽体内的寄生虫,沿着一条隐秘的、通往总舵核心区域的路径,快速而无声地向前突进。沿途遇到的零星巡逻帮众,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阴癸派高手以诡异狠辣的手法瞬间格杀,连警报都未能发出。
婠婠的目标非常明确——李横波所在的“听涛阁”,以及可能存放着与李密往来密信和帮派核心账册的密室。
她的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天魔双斩不知何时已滑入手中,在火光映照下,反射出妖异的光芒。这场盛宴,正面战场是血腥的主菜,而她,则将奉上最致命也最甜美的餐后毒点。
水陆合围,明攻暗袭,朝廷的意志与魔门的诡计,在这一刻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彻底罩向了昔日不可一世的黄河帮。荥阳城的命运,乃至更大格局的序幕,都将在今夜,于这片火光与血色的修罗场中,被重新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