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吏们面面相觑,不敢动手。这……这简直是有违常理!
“快去!一切后果,本官一力承担!”
费仲状若疯魔!现在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几簸箕干燥的沙土,被颤抖着倒进了翻滚的粥锅。
原本就稀薄的米汤,瞬间变得浑浊不堪,沉底了一层黄沙。
“宣布下去!”费仲对着目瞪口呆的灾民们,声嘶力竭地喊道:“这就是朝廷救济粮!能食者,方可领受!不能食者……自行离去!”
消息如同瘟疫般传开!现场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哗然与咒骂!
“狗官!丧尽天良!”
“这哪是粥!这是猪食都不如!”
许多衣着相对整齐、面色白皙之人,骂骂咧咧地吐着口水,愤然离去!
他们本就是来占便宜,岂肯吃这掺了沙土的污浊之物?
然而,那些真正饿得皮包骨头,眼泛绿光,时不时的抚摸着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的灾民。
在短暂的骚动后,却依旧死死盯着那几口浑浊的粥锅,眼中是求生的本能!
他们默默地重新排起队伍,伸出破碗。
当那混着沙砾,刺喉的薄粥倒入碗中时,他们几乎是狼吞虎咽地灌了下去,哪怕嘴角被沙砾磨破出血,也毫不在意!
粥棚前的人潮,肉眼可见地减少了近半!
更多的粮食,得以留给了那些真正需要的人
费仲、尤浑的赈灾工作,出乎意料地顺利!
粮食发放有序,且发放到有需要的人的嘴中,民心迅速安定,未发生一起大规模骚乱或饿死事件!
消息飞快传回朝歌!
龙德殿上,群情激愤!
“大王!费仲、尤浑丧心病狂!竟在赈灾粥中掺入沙土!此乃亘古未闻之暴行!玷污圣德,践踏民心!臣请立刻将此二贼锁拿回京,明正典刑!”一名御史大夫痛心疾首,伏地泣奏!
“臣附议!此例一开,天下灾民将如何看我大商?如何感念王恩?必须严惩!”
众多文官纷纷出列,义愤填膺!
殿内一片讨伐之声,仿佛费仲、尤浑已是十恶不赦的国贼!
“大王……费仲、尤浑此法,虽……手段不甚光明,然确有效验。灾区已大致安定,费仲、尤浑应当有功。”
闻仲语气复杂地道,自己想必是做得也不如他们好。
龙椅之上,帝辛静听群臣激昂陈词,面色异常平静。
听到闻仲的话,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众卿…可知如今灾区,每日需耗粮几何?可知朝廷存粮,尚能支撑几日?可知…有多少人,并非灾民,却在抢夺那救命的粮食?”
一连串的问题,让群臣一时语塞。
帝辛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威严的眼神扫视群臣:“朕……知道。”
帝辛的语气凝重:“朕更知道…若按部就班,循常理赈灾,那点粮食,早已被蛀虫分食殆尽!真正的灾民……早已饿殍遍野!”
随即,帝辛的话锋一转:“费仲、尤浑……此举,看似酷烈,有违仁德。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掺入沙土,虽污浊了粥饭,却筛去了蛀虫,稳住了秩序,让粮食……最终能流入真正饥民之口!
此乃……弃虚名而求实利!于万千饿殍之中,抢下尽可能多的性命!”
帝辛声音骤然然提高,威严的说道:“朕……不只看他们做了什么,更要看……他们做成了什么!
灾区秩序已稳,饿死者大减!此……便是功!”
“传朕旨意!”帝辛朗声道:“费仲、尤浑,于赈灾之中,能体察实情,不拘常法,有效维稳,活民甚众!
虽有手段激烈之嫌,然其心可悯,其功可嘉!
赐金百镒,帛千匹,以示褒奖!
望其……再接再厉!”
旨意一下,满殿皆惊!
随即是一片死寂!众臣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他们万万没想到,大王非但不治罪,反而……重赏?
帝辛冷冷地看着台下神色各异的臣子,心中清明如镜。
他不仅需要闻仲,比干,商容这些正直的臣子,有时候也需要费仲、尤浑这把沾满污秽的刀,去做那些“清流”们不愿做、也不敢做的脏活!
他们的恶名,正是他需要的屏障!
所有的骂名由他们背负,而实际的赈灾最终结果……
才是他这位人皇想要的!
至于过程,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帝辛嘴角缓缓浮现一丝笑意,心里想道,
“水至清则无鱼。”
“有时候……治理这天下,就需要一些……懂得利用浊流以及规则的人。贪官……亦有贪官的用法。关键在于……握紧拴住他们的锁链。”
……
灾区,接到赏赐旨意的费仲、尤浑,跪在尘土中,先是愕然,随即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最后……却化为一种更深沉的悲哀。
他们知道,这赏赐,如同一道枷锁,将他们更深地绑在了帝辛的战车之上,也将他们更彻底地推到了天下贵族的对立面。
两人相视苦笑,看着锅中依旧浑浊的粥水,和那些埋头吞咽的真正的灾民,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