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掺了冰的碎金，从盘古哨站洞穴天井的石缝漏下来，落在最内侧的床铺上时，连鞣制得柔软的硕鬣狗皮褥子，都没捂热楚西娆指尖那点凉。苟居里蹲在床边，刚换完最后一圈蛛丝绷带，就见楚西娆的呼吸突然轻了——轻得像洞口掠过的风，再也没抬起来。
“没了……”苟居里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砸在洞穴里。正在打磨铜片的郑世先停了手，编兽皮席的女生们屏住了呼吸，连篝火里噼啪作响的松明，都像是瞬间熄了声。卫鑫眸快步走过来，指尖探了探楚西娆的颈动脉，沉默着闭上眼睛——这是他们穿越到庐山亚冰期，失去的第十二个同伴。
“找块新皮子裹上。”卫鑫眸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却没拖泥带水，“孙见微，去拿昨天刚鞣好的那张；王骁，带两个人去山顶东边的坡地，找块离同伴墓地近的地方，挖个坑。”他顿了顿，补充道，“简单点，但要隆重。”
没人多话，女生们小心翼翼地给楚西娆裹上兽皮。皮上还带着松脂的清香，是她们前几天熬夜鞣制的，本想给伤愈的人做新的防护服。王骁扛着铜片加固的竹铲——铲头是郑世先特意磨的，比纯竹铲硬三倍——带着两个男生往山顶走，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冷啸站在洞穴门口，望着上山的路。路的尽头已经有十一座小小的土堆，今天要再添一座了。
晨雾裹着土腥味刮过来，带着凉意。他下意识摸了摸腰上的绷带——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下浅浅的疤，可身边的人，却一个接一个地没了。
“仪式简单些，但要郑重。”卫鑫眸走到他身边，手里攥着根削尖的竹杆，那是要插在墓前做标记的，“二组还没来，咱们不能一直沉浸在悲痛里。日子还长，我们得撑下去。”
冷啸点头。等王骁他们挖好坑，众人抬着楚西娆，缓慢走向目的地。脚步声踩在碎石上的轻响，偶尔掠过的鸟鸣——那鸟鸣清脆，却衬得这片境遇宁更宁静。
卫鑫眸把竹杆插在墓前，用炭笔在杆上写了“楚西娆”三个字，字迹用力得划进了竹纹里。
“她是个好姑娘。”苟居里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哽咽，“昨天还艰难地说谢谢我……”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孙敏楠轻轻拉了拉——那意思是此刻不用多说，每个人心里都记着。
种子们对着土堆鞠了三个躬，然后默默往回走。没人说话，却都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不是想忘记，是想赶紧把手里的活干好。如果今日死去的是自己，也希望活着的人完成未竟之志。
刚回到洞穴，西边警戒的周明德就跑了回来，脸上带着急色，手里的竹矛都歪了：“有野猪群！大概二十多头，正往这边来，离陷阱区还有一百步！”
这话像春雷响起，瞬间震散了刚才的沉重。卫鑫眸立刻抓过墙上的强弩，带上昨晚才用铜片加固过的三根箭矢，泛着冷光：“王骁带十人，正面诱敌；吴奇雄，你带五人，从北岸绕东面堵它们的退路；郑世先，你喘口气就过来游击！”
众人瞬间动了起来。王骁扛起大剑，身后跟着九个男生，每人手里都拿着复合弓。吴奇雄带着人往南边跑，手里还拎着两罐驱兽液，准备往野猪群的退路上洒。郑世先缓步抱着竹筒灌了两口凉白开，就匆匆跟上寻找自己的战斗位置。
冷啸站在密林北侧的荒原的一块高地上，拿着信号哨。
他拿着昨天女生翻出来的望远镜，盯着东边的密林。尽管赶不上军用级别，可是相当于八倍镜的视距，日常使用完全胜任。
逆光中，很快就看到黑压压的野猪群冲了出来，领头的还是那头老公猪，霸气侧漏。獠牙露在外面，泛着黄白色的光，身后的野猪们拱着地面，疯了似的往前冲。显然它们嚣张惯了，那天没有教它们真正认识什么是食物链顶端的人类。今天务必让它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深深记住。
尖锐的哨声从冷啸嘴里发出，猪群一愣步伐缓了下来。领头的公猪也有点受惊，没注意到地上的绊脚索。前腿个踉跄，瞬间被绷直的皮条绊倒。庞大的身躯摔进早就布置好的陷坑，坑内竹片、骨片瞬间刺破它的几处厚皮，鲜血立刻渗了出来。后面的野猪群慌了，有的想往回跑，被刚刚赶到东面树上的吴奇雄几人，用复合弓和强弩射翻四五头。猪群开始慌乱，有的往前冲，又被简易竹刺陷阱扎了脚，疼得嗷嗷乱叫，乱串。
“上！”王骁大喊一声，带着狩猎队冲了上去。他手中大剑精准的刺进了迎面一头野猪的心窝，蜻蜓点水般迅速拔出。鲜血铜片飚起一米多高，刚刚还狂飙的步伐开始软绵。旁边的男生们用长竹矛刺向它的腹部，薄弱的肚皮无法抵挡，竹矛尖一下就扎了进去。
冷啸也从北面奔来，手里拿着根短骨矛。看清战场形态，一矛就掷向一头野猪后腿。那家伙惨叫着倒在地上，被后面冲上来的男生们快速补了几矛，一命呜呼了。
围杀没持续多久，大约十分钟。二十多头的野猪群，有七头被近身格杀。九头被复合弓、强弩杀死。只有十几头逃回了密林，短时间内肯定不敢再来。
卫鑫眸擦了擦脸上的血，笑着说，“十六头野猪，够咱们吃一个月了！兽皮能鞣制出三十多张，做帐篷、铺床铺都够！”
女孩们运来了所有担架，男生们欢呼起来。刚才的沉重被这突如其来的胜利冲散了不少，男生用担架抬着猎物，女生在两旁用竹竿抄底担着，艰难的往冰河走去。
今天这次狩猎虽然仓促，但是全体出动。那头首领大的让十二名男生用大竹竿抬着，步履艰难，稳当缓慢地挪到了河边。
这头大家伙估计有三百多斤，獠牙、骨头都能留着用——獠牙能做武器，骨头能磨成工具，连猪血都能收集起来，煮熟了补充营养。
回到洞穴，气氛终于轻松了些。男生处理毛、皮、骨、筋；女生处理肉、脂肪、内脏；篝火上今天刚烤好的大瓦罐，很快就煮上了野猪肉。烤烤串和猪血野菜汤也安排上了，香味在洞穴里弥漫开来。
可这份轻松没持续多久，郑世先就皱着眉找了过来，手里拿着块没刻完的铜制电路测试板。
“导电出问题了。”郑世先把测试板递给冷啸和卫鑫眸，上面的导电槽里还沾着松脂，“生物纤维导线一接上，电流就损耗大半，连最基础的生物发光菌都点不亮——铜片纯度不够，而且没有合适的绝缘材料，导线一碰到铜片就短路。”他叹了口气，“没有‘寓言’的资料，咱们只能一点点试，可试错的时间太长了。”
冷啸接过测试板，指尖摸过铜片上的细槽——槽刻得很整齐，可铜片表面还是有点粗糙，那是纯度不够的缘故。
“没办法，先别急。”他说，“明天我们再去冰河上下游捞一捞，或许还能找些铜块。多磨几块纯点的铜片试试，生物纤维导线也再煮一遍，说不定能提高导电性。”
卫鑫眸点头，又转向孙见微——他正盯着砖窑的出砖口，脸上带着点无奈。“砖窑怎么样了？”卫鑫眸问。
孙见微指了指旁边的砖堆，里面一半的砖都裂了纹：“窑是建成了，可没有煤，只能用木炭烧。首批木炭的温度忽高忽低，最高也没超过六百摄氏度，刚出窑的砖看着结实，一冷却就裂了一半，断断续续出砖，别说提炼金属了，连搭第二道屏障都不够用。”他顿了顿，又说，“我让罗美君带两个人去西边冰川后面裸露的山脉找煤了，教授培训时说，煤层一般在沉积岩附近，说不定能找到。”
“好，明天我和几个男生陪护她们一起，安全些。我们睡前，先把要带的武器和驱兽液准备好。”卫鑫眸说。他走到洞穴中央的地图前，上面除了陷阱、狩猎区的标记，还多了几个问号——那是找煤、找更高纯度铜矿石的区域。
傍晚的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把洞穴外的荒原染成了血红色，正好应了“血色黄昏”的名。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吃着煮得软烂的野猪肉，却没了中午胜利时的兴奋。这顿大餐，楚西娆没吃上。
二组还是没消息。穿越点的值守人员都换了两拨。回来都说没看到时空门的波动，连一点能量残留都没有。没人知道二组遇到了什么，是穿越失败了，还是被什么耽搁了，只能猜，却越猜越沉重。
冷啸和卫鑫眸坐在地图前，手里拿着炭笔，在上面画着新的防卫方案。“砖窑的碎砖不能浪费，”卫鑫眸说，“可以垒在洞穴内部，做一道矮墙。再把铜制尖刺嵌在墙缝里，就算有凶兽从天井侥幸掉落冲过陷阱，也过不了这道墙。”
冷啸点头，在地图上画了一道矮墙的标记：“电路警报也得搞，哪怕只能亮个生物发光菌，也能提前预警。郑世先说生物纤维导线煮过之后导电性能好点，明天让他再试试，把警报和陷阱连起来，只要有凶兽碰到陷阱，警报就响。”
篝火的火焰跳动着，映着两人的脸。外面的西风呼啸声都一声紧过一声了，迅速带走夕阳最后的温度。
十二个人的损失、二组的失联、电路板的瓶颈、砖窑的燃料问题……这些都像石头压在每个人心里。
但没人说放弃，他们只有把防卫搞牢、文明基础扎稳。二组回来更好，哪怕只有他们一组这些种子，重启文明的时间跨度只是拉长，但最终一定会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