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铭自然不能说是为了致敬范仲淹,便信口找了个理由,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壮丽的山水之间,语气带着一种廖立无法完全理解的感慨:
“没什么,只是觉得,‘巴丘’之名,略显局促小气,配不上如此壮阔的山水。叫‘岳阳’……听起来顺耳些。或许千百年后,人们提及此地,首先想到的便是这座楼,这片水,而非曾经的刀兵烽火。”
廖立看着刘铭那带着几分悠然神往,又似乎藏着某种深意的侧脸,心中虽觉此举有些突兀,却也被这份于军务倥偬间流露出的、近乎于文人雅士的闲情所触动。
他这位主公,单枪匹马夺取长沙,提前布局江陵,可谓算无遗策、杀伐决断。
此刻却流露出一种与年龄、身份不甚相符的怀想与感怀。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廖立不由微微一笑,拱手道:
“子续既有此雅兴,‘岳阳’之名,确比‘巴丘’更富意境。立稍后便令人制作匾额,将此楼正式命名为‘岳阳望江楼’。”
刘铭喃喃自语,“岳阳望江楼?公渊,不如直接叫‘岳阳楼’吧。”
“岳阳……楼?”廖立细细品味,虽不解其深意,却也觉得简洁方便,便道,“是,立明白了。”
于是,一座本为军事目的而建的望楼,因刘铭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被赋予了承载千年文脉的之名——“岳阳楼”。
而刘铭不知道的是,在其他时空,就在他的“岳阳楼”附近,鲁肃修建了一座“阅军楼”,就是《岳阳楼记》的岳阳楼。
而提出‘岳阳’的少年,此刻心中所盘算的,却依旧是如何在这乱世中,守住这片刚刚打下的基业。
正当他心旷神怡之际,亲兵带着江陵信使疾步来报:
“公子,主公急令,请速回江陵,江东使者鲁肃到了!”
“江东使者自有父亲与长史应付,何须要我去?”刘铭皱眉道。
“主公有言,此事与公子有关。”信使忙道。
刘铭心中一动,看向廖立。
“子续,或许是人生大事。”廖立沉吟半晌笑道。
几日前,鲁肃沿江而上,到江陵拜会刘备。
听见鲁肃到来,诸葛亮无奈笑道:“主公,或许麻烦来了。”
刘备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随后,两人热情招呼鲁肃。
三人见礼完毕,宾主落座。
寒暄数语后,鲁肃便切入正题,他先是对刘备集团迅速平定南郡,表示祝贺,随后话锋一转:
“皇叔,肃此来,为巩固盟好,有两桩喜事相商。”
“子敬请讲。”刘备笑容和煦。
“这第一桩,”鲁肃拱手,语气诚恳,“我主,为示两家盟好之诚,愿续秦晋之约。闻听皇叔长子子续公子,年少英雄,文武兼备,至今未曾婚配。我主有一妹,名玥,字月华,性情爽朗,国色天香,与子续公子正是年貌相当,天作之合。若蒙皇叔不弃,结此良缘,则孙刘之盟,坚如磐石,此乃天下之大幸也!”
此言一出,堂内微微一静。
刘备则面露沉吟,目光微不可察地扫了一眼下首的诸葛亮。
只见诸葛亮轻摇羽扇,若有所思,不知其意。
刘备只能自己敷衍道:“孙将军既有此意,备不甚感激,然未知铭儿之意,子敬不妨先在江陵小住,这就派人寻回犬子,再作商议。”
鲁肃心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需要问过小辈意见?
但他也知道,刘备集团的江陵和荆南都是刘铭拿下的,有很重的话语权,所以,也是笑着答应。
把鲁肃送到驿馆后,刘备派人沿江而下,给刘铭送信后。
再次与诸葛亮开始商议此事。
“孔明,此事可有何不妥?”刘备开门见山。
“主公,此事只怕不是如此简单。”诸葛亮声音凝重道。
“哦?”刘备忙问道,“孔明还请直言。”
“此事有些左右为难。
其一,难以拒绝。如果不答应联姻,到时江东或许会直接翻脸,我等需时刻提防襄阳与江东的两面夹击;
其二,如果答应,则等于给子续身边放了一个江东耳目。”
诸葛亮顿了顿又道:“赤壁一战之后,我等已据夏口,荆南,如今又得南郡,打通一片,实力相比战前,早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江东也忧心我等南下,提出联姻是一个很好的试探。
此外,江东真正的目的,或许在江夏,公瑾赤壁一战,天下皆知,然这大胜中,最大的胜果——江陵,却被公子所得。江东自然不服,对方与黄祖对峙多年,垂涎已久,借此机会,定然索要。
此外还有一个长远隐忧。主公之基业定传于子续,如这孙家女郎为公子诞下子嗣,其必然亲近江东,未来难测。”
“周瑜算计竟如此之深?”刘备震惊道。
“主公差矣。献此计者,并非周公瑾,或许就是我们刚刚见过的这位江东最忠厚者?”诸葛亮摇头苦笑。
“鲁子敬!?”
“正是!若说周公瑾善于战术制定,攻城拔寨,那鲁子敬就是善于以大势压人。”
刘备点点头,他也看出来了。
鲁肃这是阳谋。
如今不管是联姻,还是江东索要江夏,他们都没有什么好的理由拒绝。
随后,诸葛亮像想起什么似的,“主公,亮倒想起一事。在江东时,一次宴会中,吴国太曾召见子续。”
“有此事?”
“听子龙说,他与子续南下之时,曾救下一位‘孙三公子’,大概就是这位要联姻的孙家小妹了。”诸葛亮说着忍不住轻笑出声,“如果是旧识,或许没那么糟糕。”
几日后,刘铭赶回江陵。
听说竟然是要他与江东联姻时,刘铭忍不住看向刘备。
心说不对啊!
难道不是老爹你去联姻吗?
刘备以为刘铭在问他的意见,便道:“子续,此事为父让你自己做主。”
“子续,听闻你与孙小姐,颇有缘分,也算是共‘患难’,不知你意下如何?”诸葛亮笑道。
“……”
刘铭沉默了。
刘备以为少年人面皮薄,也未逼迫,只说明日见了鲁肃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