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抱着已经睡熟的槐花,轻手轻脚地回到了中院自家。
屋里昏黄的灯泡,只散发出依稀的光芒,贾张氏面朝里躺在另外一张床上,盖着被子,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熟了。
但秦淮茹知道,婆婆根本没睡着。
刚才院里那乱糟糟的情况,婆婆为了挽回干亲,情急之下竟然使出了那样……
那样难以形容、难以启齿的手段,虽然当时可以说是迫于无奈,可事后冷静下来,以婆婆那点残存的脸皮,怎么可能不觉得臊得慌?
这会儿肯定是觉得没脸见人,尤其是没脸见她这个儿媳妇,所以才躺在床上装睡。
果然,秦淮茹刚把槐花小心翼翼地放在炕里边,招呼着棒梗和小当睡觉,自己也准备脱鞋上炕,就听到贾张氏那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因为往常都是棒梗和贾张氏一起睡的。
秦淮茹心里明镜似的,也懒得点破。
她自己也正心乱如麻,脸上还带着一丝未完全褪去的、从李源屋里带出来的红晕和复杂心绪。
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抢吃的,真是不懂事,她喂了棒梗,喂了小当,也没见贾东旭有这样的举动啊。
还别说,真是既紧张又刺激,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贾张氏紧闭着眼睛,大孙子没在跟前睡觉,让她心里一时间空落落的。
刚才的事情,她后悔吗?
有点,毕竟那事儿太埋汰,纯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以后在院里怕是更被人指指点点了。
但一想到李源最后默认了槐花继续叫他“干爹”,回来的时候不但孙子孙女一人两瓶汽水,还有珍贵的大白兔奶糖吃,她又觉得这脸丢得……值!
为了孙子的北冰洋,为了家里的油水,她这张老脸豁出去又算什么?
脸面能当饭吃啊?
唯一的尴尬就是……
到底还是有点没脸见秦淮茹,这儿媳妇心里指不定怎么嘀咕自己呢……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秦京茹揉着仿佛要裂开的脑袋,晕晕乎乎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嗓子眼干得冒火,浑身都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软无力,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还隐隐传来一丝火辣辣的不适感。
“唔……”
她发出痛苦的呻吟,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好好的睡在姐姐家的炕上。
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地涌入脑海:源子哥拿出那瓶红色的、甜甜的“红酒”,她好奇尝了一口,然后……
然后就有点控制不住,好像喝了不少,再后来……记忆就变得模糊不清了,只记得浑身发热,晕乎乎的,好像……好像还做了个羞人的梦?
想到这里,秦京茹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心跳也莫名加速。
她偷偷掀开被子一角看了看自己,衣服倒是穿得好好的,但身体的感觉却异常清晰。她甩了甩依旧昏沉的脑袋,试图驱散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和身体的不舒服。
“醒了?”
秦淮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有那么一丝清晨的沙哑和疲惫。
她撩开门帘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和一碟咸菜。
“姐……” 秦京茹有些不好意思,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身上的酸痛弄得龇牙咧嘴。
“快躺着别动!”
秦淮茹赶紧把托盘放在炕头上,上前扶住她,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揉着脑袋的手,叹了口气,看似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心,
“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喝那么多酒干什么?那红酒看着像糖水,后劲可大着呢!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秦京茹嘟着嘴,委屈道:“我……我也不知道嘛,这么好的酒,都是领导们才喝的,源子哥这么大方,我就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听到“源子哥”三个字,秦淮茹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她将杂粮粥往秦京茹面前推了推:“赶紧趁热喝点粥,暖暖胃。知道你辛苦,姐给你卧了个鸡蛋。”
秦京茹心里一暖,端起碗小口喝起来。热粥下肚,确实舒服了不少。
秦淮茹坐在炕边,看着妹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布包,放在秦京茹手边,
“京茹,你这一个月伺候姐坐月子,忙前忙后的,姐都记在心里。这眼看你也要回去了,姐…和你源子哥,给你准备了点东西,不多,你拿着。”
秦京茹好奇地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颜色鲜亮、质地厚实的劳动布,一看就是能做一身好衣裳的料子;还有两盒散发着淡淡香味的雪花膏,以及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大白兔奶糖。
这些东西,对城里的普通人家都是好东西了,对于从乡下来的秦京茹来说,更是每一样都是顶顶好的稀罕物!
那劳动布结实耐穿,是做衣裳的好料子;雪花膏更是她只在供销社柜台里见过,从来没舍得摸过的好东西;还有那奶糖,昨晚她可是尝过了,甜得让人心尖儿都发颤!
“姐!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秦京茹连忙推辞,但眼睛却黏在那些东西上挪不开。
“给你你就拿着!”
秦淮茹按住她的手,语气不容拒绝,“布料是…是姐攒的布票买的,雪花膏和糖是你源子哥的一点心意。他说你一个小姑娘家,来城里帮忙不容易,让你带回去,也让你爸妈高兴高兴。”
她本想说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准备的,但想着家里这条件也买不起这么些好东西,虽说家里有贾东旭的抚恤金,但却被她婆婆攥得死死的,只说是将来留给棒梗娶媳妇,那是一毛钱都不会拿出来的。
秦京茹推脱的话便没有再说出来,好东西她也想要啊,这要是拿回了家,村里的人谁不羡慕?
她已经可以想得出,当她穿着这身崭新的、城里人才穿得起的劳动布做的衣裳,揣着香喷喷的雪花膏,偶尔还能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时,会在秦家村引起怎样的轰动!
那些平日里和她一起下地挣工分的小姐妹们,一定会围着她,眼睛瞪得溜圆,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京茹,你这衣裳真俊!在城里买的吧?这布可真厚实!”
“快让我闻闻,这雪花膏啥味儿?哎呦,真香!抹脸上是不是就变得跟城里姑娘一样白了?”
“这糖纸真好看!金闪闪的!糖肯定更甜吧?京茹你命真好,有个在城里的好姐姐!”
就连那些平日里拿她打趣,说什么“京茹,你这么好看,怎么没跟你姐一样嫁到城里?”的大婶、大娘们,估计也得换上一副笑脸,夸她出息了,在城里见了世面,还知道往家里捎带好东西。
爹妈的脸上肯定也倍有光彩,走路腰杆都能挺直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