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遗博览会的展厅里,蓝布衫老人的蓝布衫系列展品前围满了人。最显眼的是那件改良款旗袍,靛蓝色的底布上,用银线绣着层层叠叠的紫苏叶,叶尖还沾着用金线勾勒的露珠,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这是用奶奶传的‘盘金绣’技法做的,”赵悦给参观者讲解,指尖划过旗袍的开襟,“布是用紫苏叶汁染的,晒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颜色才这么正。”她忽然指向人群中的老人,“那位就是我的太奶奶,这些手艺都是她教的。”
老人穿着件新做的蓝布衫,袖口绣着朵小小的樱花,正被一群年轻人围着问东问西。“这染布啊,得看天吃饭,”她慢悠悠地说,“晴天染的布发亮,阴天染的发暗,就像人过日子,有晴有雨才叫全乎。”一个扎着脏辫的男生举着相机猛拍:“王奶奶,您这布衫能借我拍组写真吗?我想让更多人知道老手艺有多酷。”
“拿去拍拿去拍,”老人笑得眼睛眯成缝,“只要别弄脏了就行,这是悦悦给我做的新衣裳,针脚比我年轻时细多了。”
展厅另一头,小雅正在演示紫苏染布的过程。玻璃缸里的靛蓝色液体冒着细密的泡,她戴着老人传的铜顶针,将白布浸入染液,再拎出来晾晒,动作行云流水。“大家看,”她举起染好的布对着光,“这上面的水痕不是瑕疵,是阳光吻过的痕迹,每个纹样都是独一无二的。”
陈默抱着小樱站在旁边,小家伙穿着件迷你蓝布衫,手里攥着片晒干的紫苏叶,正好奇地盯着染缸看。“等你长大,爸爸教你用电脑设计新纹样,”陈默捏了捏她的小脸,“但太奶奶的手艺,你也得学,那是根。”
博览会的颁奖仪式上,老人被请上主席台。她接过“终身传承奖”的奖杯时,银簪上的流苏晃了晃,映得奖杯上的字闪闪发亮。“我这辈子就做了三件事,”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展厅,“织布、绣花、看孩子长大。现在知道了,这三件事啊,其实是一件——把日子织得暖和些,把念想绣得扎实些,把手里的活计,传给愿意接的人。”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赵悦看着老人挺直的脊背,忽然想起小时候趴在织布机旁的日子。那时老人也是这样,银梭在布面穿梭,嘴里哼着没词的调子,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的蓝布衫上织出流动的光斑。
展会结束后,他们带着满满一箱订单回到时光小筑。院子里的紫苏已经长得齐腰高,赵悦摘下几片叶子泡在水里,香气漫了满院子。老人坐在廊下,给小樱缝虎头鞋,鞋底纳得密密麻麻,针脚里还藏着个小小的“福”字。
“你看这订单,”小雅翻着记录本兴奋地说,“有服装厂要批量生产蓝布衫,还有博物馆想收藏奶奶的老绣谱。”她忽然指着其中一页,“这个设计师说要跟我们合作,把紫苏纹样用到婚纱上,说是‘时光织就的承诺’。”
赵悦的心忽然一动,想起自己婚礼上那件藏青婚纱。原来那些织进布里的时光,真的会在不经意间,开出新的花来。
傍晚的霞光染红了天际,老人把缝好的虎头鞋套在小樱脚上,鞋尖的绒毛蹭过孩子的脚背,惹得她咯咯笑。“这鞋啊,”老人摸着鞋面上的紫苏叶绣纹,“能陪着小樱走很多路,就像当年我的蓝布衫,陪着我走过了一辈子。”
陈默举起相机,拍下这温馨的一幕:夕阳下,老人抱着穿虎头鞋的小樱,赵悦和小雅在旁边整理绣线,菜畦里的紫苏在风中轻轻摇晃。照片里的蓝,有老人布衫的靛蓝,有染缸里的深蓝,还有小樱眼睛里映出的天空蓝,层层叠叠,像岁月本身的颜色。
赵悦知道,这抹蓝会一直织下去,织进小樱的童年,织进更多人的日子里,织成一张温暖的网,兜住所有关于传承的念想,也接住所有向着未来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