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土坦克”的操练声日夜不息。厚重的木制车体裹着湿透的棉被,在战士们嘿呦嘿呦的号子声中,笨拙却坚定地向前推进,模拟着冲破铁丝网、逼近碉堡的每一个步骤。李云龙亲自督战,对每一个细节抠了又抠,他深知,这简陋的造物承载着减少攻坚伤亡、砸开硬骨头的希望。
就在后卫团将注意力集中在攻坚难题上时,西风口方向,那颗埋藏已久的“火种”,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被提前点燃了。
王根生急匆匆地闯进团部,脸上带着紧张与兴奋交织的神色:“团长,政委!西风口出事了!赵秉谦派人送来紧急消息,他们的起义计划可能暴露了!”
原来,暂编团内部那个新上任的政训处副主任,为了立功,加强了对中下层军官的监视和控制。赵秉谦手下的一名排长在秘密联络可靠弟兄时,因行事不密,引起了怀疑,已被政训处的人盯上,随时可能被捕。一旦被捕,严刑拷打之下,整个起义计划将功亏一篑,赵秉谦和所有参与者也面临灭顶之灾。
“赵秉谦的意思是,不能再等了!他决定提前发动,就在今晚!”王根生语速飞快,“他请求我们派兵接应!”
情况突变,打乱了原有的节奏。但战机稍纵即逝!
李云龙猛地站起身,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决断的火花:“干!通知赵连长,按预定第二方案行动!独立团全力接应!”
他快步走到地图前,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计算机,迅速调整部署:
“一营!立刻集合,轻装急行军,赶往西风口以南五里处的黑松林设伏!任务是接应赵秉谦部突围,并阻击可能从南面追来的敌军!”
“二营!磐石堡的围攻暂缓,你营主力运动至西风口以东,负责监视并牵制西风口据点主力,使其不能全力追击!”
“‘利刃’分队!随我行动,作为尖兵,前出至西风口据点外围,伺机接应赵连长他们出来!”
“电台小组,严密监听敌军通讯,随时报告敌军动向!”
命令一道道下达,后卫团这部战争机器再次高效启动,锋芒瞬间转向西风口。
夜色如墨,西风口暂编团驻地却暗流汹涌。
赵秉谦当机立断,以“紧急集合,应对红军夜袭”为名,将自己完全掌握的连队拉出了营房。同时,他派心腹以同样名义,通知了另外两个平日里有共同意向、联系较多的连长。那两位连长本就对现状不满,见赵秉谦已然发动,又听闻独立团已在外面接应,把心一横,也纷纷拉起队伍。
起义,如同投入油库的火把,瞬间引燃!
三个连队,近四百人,在赵秉谦的统一指挥下,迅速控制了驻地出口,与闻讯赶来弹压的团部警卫部队发生了激烈交火。
枪声就是信号!
早已潜伏在据点外围的王大山和“利刃”分队,如同暗夜中的猎豹,迅猛扑向预定接应地点,用精准的火力清除掉封锁路口的敌军火力点。
据点内一片大乱。忠于团部的部队和起义部队混战在一起,枪声、呐喊声、爆炸声响成一片。由于事发突然,敌军指挥官根本搞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反正”,指挥完全失灵。
赵秉谦抓住机会,率领起义部队核心力量,在“利刃”分队的接应下,果断冲出了据点,向着黑松林方向疾撤。另外两个连的队伍见状,也纷纷摆脱纠缠,跟着冲了出来。
整个起义行动,从发动到成功突围,虽然充满了惊险,但在独立团有力的外部策应和起义官兵的决死勇气下,竟奇迹般地成功了!
当李云龙在黑松林见到浑身硝烟、却眼神明亮的赵秉谦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赵连长,不,现在该叫赵营长了!干得漂亮!你们这是给了敌人心窝子一刀啊!”
赵秉谦激动地敬礼:“李团长!多谢你们接应!我们……我们总算出来了!”
然而,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在清点跟随起义部队带出来的装备和人员时,王根生带着一个穿着敌军军官制服、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来到李云龙面前。
“团长,这位是沈文昌,原暂编团炮兵连的观测员,他是自愿跟我们出来的!他……他有个重要情况汇报!”
沈文昌有些紧张,但语气坚定:“李团长,我知道你们缺炮!我们炮兵连……其实还有两门沪造山炮,因为之前故障,一直放在仓库里维修,没被上面收走。这次混乱,看守仓库的也是自己人,我们把炮和剩下的十几发炮弹,都……都带出来了!就藏在据点外三里地的河沟里!”
我的老天爷呀!山炮!还有炮弹!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惊雷,让李云龙和在场的所有后卫团干部都惊呆了!
李云龙一把抓住沈文昌的胳膊,声音都有些发颤:“你说什么?山炮?两门?还有炮弹?在哪儿?快带老子去看!”
当李云龙借着月光,看到那静静躺在河沟草丛里,虽然有些老旧,但结构完好的两门沪造山炮和那几箱黄澄澄的炮弹时,这个枪林弹雨里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硬汉,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了。
他抚摸着冰凉的炮管,如同抚摸着绝世珍宝。
“他娘的……他娘的……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李云龙喃喃自语,随即猛地转身,对着夜空低吼了一声,“老子也有炮了!”
这两门山炮的到来,其意义远超一次成功的策反和几百人的起义投诚。它意味着,后卫团终于拥有了梦寐以求的直射攻坚火力!“土坦克”负责抵近破障和防护,山炮则可以在远距离直接敲掉敌人的碉堡射孔甚至轰垮墙体!攻坚的难题,似乎一下子找到了终极答案!
李云龙立刻下令,抽调全团所有有过炮兵经验或者学习能力强的战士,由沈文昌和原炮兵连的几个起义士兵作为教官,组建后卫团直属炮兵排!连夜将山炮和炮弹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地点,进行紧急维护和操炮训练。
西风口这把火,不仅烧掉了敌军一个多营的兵力,动摇了其军心士气,更给后卫团带来了涅盘重生的关键力量——属于自己的炮兵!
总结会上,李云龙难抑激动:“同志们!这就是‘攻心为上’的威力!咱们不仅拉来了队伍,动摇了他的根基,还他娘的捎带脚弄来了大炮!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的路子走对了!以后,这军事打击和政治争取,两手都要硬!”
他目光灼灼地望向磐石堡方向:“现在,咱们有了‘土坦克’,又来了山炮!磐石堡那个王八壳子,老子看它还能硬到几时!”
一次被迫提前的起义,带来了意料之外的巨大收获。独立团的战斗力,随着这两门山炮的加入,即将实现一次质的飞跃。李云龙的战术棋盘上,又多了一枚足以改变战局分量的重子。接下来的攻坚之战,注定将呈现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