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叶护右汗心中剧震。
北静王被监控了?这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军师王策,只见对方的脸上,也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使臣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是时候,下猛药了。
“大汗似乎忘了。”
“不久前,在辽东,我家殿下是如何将女真三万先锋铁骑的头颅,筑成京观的。”
“又是如何,下令屠尽女真百部,让他们的血,染红整个辽河的。”
使臣的声音陡然转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森然的杀气。
“我家殿下的耐心,是有限的。”
“突厥若执意与逆党为伍,与我大炎为敌。”
“那么,太子殿下的大军,随时恭候。”
王帐内的空气,似乎都被这股寒意冻结。
火盆里燃烧的牛粪饼,那噼啪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使臣缓缓抬起手,从袖中取出一份卷轴,轻轻放在了面前的案几上。
“这是我家殿下,让我转交给大汗的礼物。”
叶护右汗示意侍卫呈上。
他缓缓展开卷轴,只看了一眼,额头上便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那上面,赫然是他与北静王密使联络的所有时间、地点,甚至……谈话的细节内容!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个依旧平静站立的大炎使臣,第一次,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大炎太子,产生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与北静王合作?
风险太大!
万一北静王真是个坑,他叶护右汗部,就会成为大炎太子刀下的又一个亡魂!
那个连女真人都敢往死里得罪的疯子,绝对不会对他手软!
一瞬间,叶护右汗心中所有与逆党合作的念头,都开始剧烈地动摇,然后崩塌。
只听那大炎使臣,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届时,辽东的今天,就是漠北的明天。”
叶护右汗强行压下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惊悸,试图夺回一丝一毫的主动权。
他肥硕的身躯再次沉沉地压向前方,王座的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企图用庞大的体型和阴影将眼前的使臣吞没。
“哼,说得倒比唱得好听。”
“本汗就算不与北静王合作,也未必就要和你家太子站在一起。”
他粗壮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王座扶手上镶嵌的狼头宝石,沉闷的“笃、笃”声,是王帐内唯一的回响。
“你们的蓟州镇,本汗又不是没去过。”
“那里的边军,呵,简直就是一群待宰的绵羊,本汗的铁骑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想踏平,就能踏平!”
他这是在用过往的辉煌战绩,为自己那颗已经开始发虚的心壮胆。
大炎使臣闻言,嘴角的讥诮弧度愈发明显,那是一种看穿了所有虚张声势的、毫不掩饰的嘲弄。
“大汗说的,是前太子时期的旧事了吧。”
“那个时候,蓟州镇的军饷,十成里有七八成都进了北静王那群国贼的私囊。士兵们饿着肚子,连刀都快举不起来,拿什么跟大汗的铁骑打?”
使臣的声音平淡,却字字诛心。
“说起来,您能来去自如,还真得好好感谢那群蛀虫呢。”
这话,比直接抽一个耳光还要火辣,还要羞辱。
叶护右汗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使臣顿了顿,让羞辱发酵了片刻,接下来的语气,便如出鞘的刀锋,锐利逼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家殿下早已将蓟州镇刮骨疗毒,军饷补足,军械换装,皆是百战精锐。”
“哦,对了。”
使臣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轻描淡写地补充道。
“殿下还额外调了一支军队过去。”
“想必大汗应该听说过那支军队的名字。”
使臣的目光直视着叶护右汗,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沉重质感。
“其名,大雪龙骑。”
“轰!”
这四个字没有惊雷般的巨响,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具分量,它沉甸甸地砸在叶护右汗的心口,让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逆流。
他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大雪龙骑!
这个名字在草原上早已不是秘密,那是太子亲军中的王牌,是屠灭女真百部、让完颜王庭都为之胆寒的魔神部队!
去打有大雪龙骑驻守的蓟州镇?
那不是去劫掠,那是把整个部落的脑袋凑上去让人砍!
叶护右汗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太子……他到底还藏了多少兵力?”
使臣优雅地耸了耸肩,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
“不多。”
“但对付完女真,再顺手清理掉一群不知死活的逆党,绰绰有余。”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透着一股吞天食地的霸道与自信。
叶护右汗彻底没了脾气。
威胁这条路,已经走到尽头,前方是万丈深渊。
他只能,也必须回到谈判桌上。
眼看对方心气已泄,使臣不再紧逼,话锋一转,直接抛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我家殿下的条件很简单。”
“突厥出五万匹战马。”
“殿下便可出手,将女真那十五万主力死死地拖在辽东,至少两个月,甚至三个月。”
“什么?五万匹战马?!”
话音未落,帐内侍立的突厥将领们瞬间炸了。
“你这是抢劫!五万匹,你怎么不去抢!”
“这比割我们的肉还狠!”
叶护右汗的脸色也黑得能滴出水,五万匹战马,是他部落可战之马的两成,这个代价,太大了。
然而,就在一片鼎沸的反对声中,一个粗砺的嗓音如洪钟般响起。
“俺觉得可以!”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那名只有一只眼睛的沙场悍将。
他狠狠剜了一眼那个文人军师,怒声道。
“北静王那帮狗娘养的,上次说给我们十万石粮食,结果呢?俺们连个屁都没看见!”
“逆党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这位使臣虽然要价狠,但人家太子殿下,有这个本事,有这个信用!”
独眼将领的声音在帐内回荡。
“用五万匹马,换一个统一草原、再无后顾之忧的机会,这笔买卖,划算!”
此言一出,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不少将领都露出思索的神情,显然,被北静王那帮人当猴耍,不止一次了。
叶护右汗的心思彻底活了。
没错,跟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强权合作,远比指望一群自身难保的丧家之犬要实在得多!
但他仍想最后试探一下。
“五万匹,太多了。”
叶护右汗沉声道。
“最多三万匹,牵制女真三个月。”
使臣笑了,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