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北音。”焱林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冷得像冰。
焱冰愣住了。这两个名字对他而言完全陌生,但结合夏幼薇异常的反应,他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是她……以前认识的人?甚至可能是……”
“可能是什么,尚未可知。”焱林打断他,眼神锐利,“但她的变化,定与此有关。”他顿了顿,下令道,“从今日起,加派人手,明里暗里保护好她。另外,你多陪在她身边,留意她的言行举止,特别是……她独处时,或者接触到某些可能触发她回忆的东西时的反应。”
他需要知道,那段正在复苏的过去,究竟会对她,对他们三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联系,产生多大的影响。
焱冰点了点头,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我明白。”他看着兄长冷硬的侧脸,忍不住又问,“那……阿萝怎么处理?她差点害幼薇受重伤。”
提到阿萝,焱林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意,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但那寒意旋即被强行压下,沉淀为深不见底的幽潭。“先关着。”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务,“她背后是否有人指使,还未查清。幼薇受伤的事,从发生到‘意外’,环环相扣,恐怕没那么简单。”
兄弟二人视线交汇,无需言语,已在对方眼中读到了那份坚如磐石的决心——无论她来自何方,背负着怎样的过去,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他们都绝不会放手。她是阴差阳错落入他们世界的一缕异光,既已照进生命,便再难承受失去的黑暗。然而,决心之下,一股隐忧如同悄无声息蔓延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心头。夏幼薇那扇终日紧闭的房门,以及她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如同受惊小鹿般的躲闪,正像一道无形却日益加深的沟壑,冰冷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自那日后,夏幼薇便彻底深居简出,仿佛要将自己藏匿于灼华院最安静的角落。除了必要的用餐和侍女换药,她几乎断绝了与兄弟二人的所有照面。即便偶尔在同一张沉木饭桌上,她也总是微垂着眼睫,沉默地、迅速地吃完面前清淡的食物,然后便以伤口隐痛或需要静养为由,轻声告退,留下原地欲言又止、满眼担忧的焱冰,以及面色日益沉冷、眸色深沉的焱林。
灼华院往日虽静,却总流动着一种默契的温情,如今这温情却被夏幼薇刻意营造的疏离冻结,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下人们皆是察言观色的好手,见此情形无不噤若寒蝉,连行走廊下都下意识地放轻脚步,生怕一丝多余的声响会触怒哪位主子,打破这脆弱的平静。
焱林的应对方式一如他本人,直接、高效,且切中要害。他并未选择强行叩开那扇偏房的门扉去追问——他深知,有些心结,外力越是逼迫,反而系得越紧。他将翻涌的焦躁与疑虑强行按捺,将精力转向了外部。那日浴房之中,阿萝的“失足”巧合得太过刻意,每一步都像是精心算计好的剧本,这让他敏锐地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他动用了自己作为少主所能调动的暗卫力量,这是一张无声无息渗透在寨子内外的情报网。命令迅速下达:一方面,严密监视被禁足在下人房中的阿萝,记录她的一举一动,甚至细微的情绪变化;另一方面,彻查她近几个月来所有的行踪与人际往来,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牵连。
烈焰寨亲卫的效率极高,如同一部精密仪器开始运转。
不过两日,几条关键线索便被梳理出来,汇聚到焱林那张堆满公务文书的宽大书案前。情报显示:阿萝近两个月来,每逢轮休之日,便会频繁前往位于寨子东南方向的一处小型集市。那集市规模不大,却因靠近交通要道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常有身份不明的外来商贩在此短暂停留。而她每次前去,都会在一个固定的、看似不起眼的茶摊停留片刻,与一个扮作行脚商人的男子进行短暂接触。
亲卫呈上的报告中,详细描绘了那男子的形貌特征——中等身材,惯穿灰布衣衫,帽檐总是压得很低,但其侧脸的一道浅疤与略显外八的步态,与夏幼薇那日于混乱中惊魂一瞥所见的模糊身影颇为吻合。这绝非巧合。更重要的是,暗卫通过特殊渠道,成功截获了他们下一次预备传递消息的地点与确切时间——就在两日后的黄昏,寨外五里处,那棵早已枯死、枝桠虬结如鬼爪的老槐树下。
信息在此汇聚,指向一个明确的行动信号。焱林的手指轻轻敲击着书案上的密报,目光锐利如鹰。陷阱已经布下,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收网擒拿,将这潜伏在暗处的毒蛇连根拔起。然而,在这一切背后,那个始终紧闭房门的女子,她心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才是真正困扰着兄弟二人,比任何外部敌人都更让他们感到无力的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