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兄弟二人带着夏幼薇来到了三苗国边境最热闹的集市。
与烈焰寨相对规整的氛围不同,这里充满了野性的活力。街道两旁挤满了摊位,售卖着各种奇特的兽皮、色彩斑斓的矿石、形状怪异的水果、以及散发着浓郁香料的食物。穿着各色民族服饰的人们摩肩接踵,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鲜活而生动的画卷。
焱冰兴致极高,如同最称职的向导,一手护着夏幼薇,一手指点着各种新奇物件,滔滔不绝地讲解。
“薇薇,快看这个!这是雷鸟的羽毛,据说放在屋里能辟邪!”
“尝尝这个,蜜渍火焰果,只有边境才有的特色!”
他像个急于献宝的孩子,将他认为一切美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
而焱林则沉默地走在她的另一侧,他看似随意,但那双锐利的眼眸却时刻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任何可能潜在的威胁都逃不过他的审视。他的存在,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喧嚣与混乱隔绝在外,让夏幼薇可以安心沉浸在这市井烟火气中。
夏幼薇微笑着,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焱冰的介绍和眼前琳琅满目的商品上。昨日的温情犹在心头,她很想回应这份快乐。那些陌生的食物、奇特的风俗,也确实让她感到新奇。
行至集市一处略微僻静的角落,旁边有一家装饰清雅的茶寮。一阵婉转的歌声从里面飘了出来,与集市的喧闹形成了对比。那歌者用的是一种夏幼薇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嗓音算不得顶好,却带着一种独特的苍凉韵味,旋律悠扬古朴,隐隐透着东方古曲的骨架。
夏幼薇的脚步,几乎是本能地顿住了。
那歌词她一个字都不懂,但某个音节,某段旋律,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了她记忆深处那把紧锁的锈锁里,试图强行拧动。
一阵尖锐的刺痛毫无预兆地袭击了她的太阳穴,让她眼前微微一黑。
模糊的画面如同破碎的镜片,骤然闪过脑海——
月光如水,倾泻在精致的庭院中。一个身着素雅长衫的男子背对着她,坐在石凳上,身形纤细,气质柔弱。他正在抚琴,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淙淙琴音流淌出来,带着一种化不开的忧郁。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到来,琴音微顿,缓缓回过头来……眉目如画,眼神温柔似水,却深藏着难以言喻的哀愁……
“北音……?”
这个名字,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痛楚,从她苍白的唇间低喃而出。声音很轻,瞬间被集市的风吹散,但她自己却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谁?北音是谁?为什么想到这个名字,心口会像被针扎一样闷痛?
“薇薇?”焱冰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异样。他看到她脸色瞬间褪去血色,眼神空洞地望着茶寮方向,身体甚至微微晃了一下。他立刻上前一步,完全挡住了她看向茶寮内部的视线,语气充满了关切,却也夹杂着一丝被忽略的不悦和警惕,“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不喜欢这歌声?不喜欢我们马上走。”
焱林周身的气息几乎在瞬间冷凝下来。他上前揽住夏幼薇的腰,将她半护在怀里,冰冷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茶寮内那个模糊的歌者身影。他看得分明,她是在听到那歌声,看到那个男倌之后才变成这样的。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强烈的占有欲在他心底窜起。是因为那歌声?还是因为……那个唱歌的人?
“没……没什么,”夏幼薇按着抽痛的额角,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混乱和那莫名的心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发虚,“只是突然有点头晕,可能……可能是太阳晒久了。”
她不敢去看兄弟二人的眼睛,更不敢深究那个一闪而过的温柔面孔和那个陌生的名字。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警告她不要触碰,那背后是她无法承受的真实。
焱林眉头紧锁,不再多问,揽着她的手臂收紧,几乎是以半强制的方式,带着她迅速离开了这个让她“不适”的地方。焱冰也立刻跟上,脸上没了之前的兴高采烈,抿着唇,不时担忧地看她一眼。
回程的路上,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来时的欢声笑语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隔阂和猜疑。夏幼薇沉浸在自己的混乱思绪里,兄弟二人则各怀心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