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轩辕澈所料,赫连绝在听到夏幼薇那句“重要之人”的定义后,内心遭受了重创。他独自回到营帐,帐内冰冷的空气和死寂的氛围,与他片刻前在帅帐中感受到的温暖和轻松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同伴”……“重要之人”……
这两个词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如同魔咒。他以为自己用战功、用忠诚、用毫无保留的付出,已经在她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超越了单纯的利用和同盟关系。却原来,一切都只是他的自作多情。她待他,与待那些轩辕将领,并无不同。那些偶尔流露的关切和亲近,或许只是她驭下的手段,或者……是强者对投诚者的一点怜悯?
想到“怜悯”二字,赫连绝只觉得一阵心酸。
他赫连绝,纵然出身卑微,受尽屈辱,也从未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强烈的自尊与更深沉的情感剧烈冲突着,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猛地起身,抓起案几上的一囊烈酒,大步走出了营帐,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独自潜入了营地外荒芜的旷野。
边境的荒野,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苍凉空旷。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赫连绝找到一块背风的巨石,靠着坐下,拔开酒囊的塞子,仰头便灌。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食道和胃,却无法麻痹心口的剧痛。他一口气灌了小半囊,才停下来,剧烈地咳嗽着,眼角因为呛咳而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望着远处黑暗中隐约的雪山轮廓,那是外蒙的方向,是他出生、成长、受尽折磨,又最终背叛的地方。天地之大,仿佛竟没有他赫连绝的容身之处。在外蒙,他是工具,是奴隶;在轩辕,他或许也终究只是个……有用的“同伴”。
“呵呵……哈哈哈……”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旷野中显得异常悲凉和孤独。他又举起酒囊,狠狠地灌着,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不甘和失落,都就着这烈酒一同吞下。
“我这种人……果然不配……”他醉眼朦胧地看着天上的孤星,喃喃自语,声音沙哑破碎,“不配得到任何真心……不配拥有光明……只配活在泥沼里……苟延残喘……”
就在他意识逐渐被酒精吞噬,沉浸在自暴自弃的深渊中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轩辕澈循着细微的动静和空气中弥漫的酒气,找到了这里。他看着瘫坐在巨石边,衣衫凌乱,眼神涣散,浑身酒气的赫连绝,眉头皱紧。
他走到赫连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赫连绝抬起头,眯着眼辨认了片刻,才认出是轩辕澈。他嗤笑一声,语气带着醉后的放肆和嘲讽:“怎么……是九皇子殿下……来看我……这副狼狈相?”
轩辕澈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语气冰冷而直接:“躲在这里借酒消愁,算什么本事?”
赫连绝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猛地想要站起,却因酒醉而踉跄了一下,靠在石头上才稳住身形,怒道:“你懂什么?!她……她只当我是‘同伴’!是‘重要’的‘同伴’!”他将“同伴”二字咬得极重,充满了自嘲和痛苦。
“那又如何?”轩辕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锐利,“她若真的看不起你,若只将你视为可有可无的棋子,怎会与你深入敌后,生死与共?怎会在温寿城为你冒险求药,日夜守护?怎会力排众议,给予你信任和兵权?!”
他一把揪住赫连绝的衣领,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目光如炬:“赫连绝,是男人就给我清醒点!有什么疑问,有什么不甘,就回去当面问清楚!别像个懦夫一样躲在这里自怨自艾,丢她的人!也丢你自己的人!”
轩辕澈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在赫连绝混沌的心上。
生死与共……冒险求药……日夜守护……力排众议……
这些被他因一时伤痛而刻意忽略的画面,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是啊,若只是“同伴”,她何必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赫连绝怔怔地看着轩辕澈,眼中的醉意和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剧烈的挣扎和动摇。
轩辕澈松开他的衣领,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力量:“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我看得都清楚。她或许无法给你唯一的承诺,但她的信任和认可,从不轻易予人。你若就此放弃,才是真的配不上她给予的一切。”
说完,轩辕澈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留下赫连绝独自在寒风中,对着空酒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夜风吹散了些许酒意,也吹动了他心中那片名为“绝望”的阴霾。或许……他真的错了?或许,他应该再去争取一次,问一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