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夏幼薇于新府邸中因共浴提议而面红耳赤、仓皇逃窜之时,一骑快马正风尘仆仆地奔驰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
马上之人,一身风尘,俊朗的面容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骄矜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焦灼与担忧,紧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京城轮廓。
正是南下荆楚的皇子轩辕澈。
他原本奉命南下,需历时数月,一方面是为了历练,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此远离京城,远离那个他求而不得、却已与他人定下婚约的身影。
南下之初,他寄情于公务,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荆楚之地的温软风光,漕运事务的繁杂琐碎,确实让他暂时分散了心神,气质也沉淀了几分,不再是那个一眼就能看穿的骄纵皇子。
然而,数日前,京中惊变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通过秘密渠道传入他耳中——二皇女叛乱!围场刺杀!幼薇追击逆首!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
他几乎无法想象,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京城竟发生了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而她,竟然卷入了这般危险的核心!
那一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去!立刻回去!他要确认她是否安好!
他将后续事宜匆匆交代给副手,不顾随行官员的劝阻,带上最精锐的护卫,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一路上,风餐露宿,跑死了好几匹快马,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着,被无数的担忧和可怕的想象折磨着。
终于,京城到了。
他甚至来不及回宫复命,直接策马冲向镇国将军府,却被告知小姐已受封京都尉,搬入陛下新赐的都尉府了。
心中稍安——能受封搬家,说明她至少性命无碍。他立刻调转马头,冲向都尉府。
都尉府门前喜饰还未撤去,显是刚刚搬入。轩辕澈勒住马,几乎是踉跄着跳了下来,不顾门口侍卫的惊讶,疾步冲了进去。
“夏幼薇!”他扬声喊道,声音因长途奔波而沙哑不堪。
府内众人闻声看来。正在指挥仆人摆放盆栽的轩辕奕蹙眉转头。刚从药房出来的苏沐白投来清冷的一瞥。躲在书房平复心情的夏幼薇也疑惑地推开门走了出来。
轩辕澈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站在廊下,穿着一身利落的常服,发髻简单挽起,面容虽有些疲惫,但眼神清亮,身姿挺拔,完好无损,甚至……比之前更多了几分锐气和沉稳。
刹那间,一路上的所有焦灼、恐惧、担忧,全都化为乌有,只剩下巨大的庆幸和脱力感。太好了……她没事。
夏幼薇看到突然出现的轩辕澈,也是吃了一惊。他看起来糟糕透了,眼圈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华贵的锦袍沾满了尘土,皱巴巴的,完全没了往日那只开屏孔雀般的骄矜华丽,只剩下狼狈和疲惫。
“轩辕澈?你怎么回来了?南下的差事办完了?”夏幼薇惊讶地问道。
轩辕澈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我想知道你平安否?我担心你!我快急疯了!——但这些话,在他看到闻声从夏幼薇身后走出的轩辕奕,以及不远处静静站着的苏沐白时,又猛地咽了回去。
他看到了他们看她时那种自然而关切的眼神,看到了这偌大崭新的府邸,看到了他们之间那种无声却已是一体的默契。
自己风尘仆仆、心急如焚的赶来,像是一个多余的闯入者。
所有的激动和失态瞬间收敛,那层骄傲的外壳再次迅速包裹了他。他挺直了脊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贯的挑剔:“差事还没完。听闻京城出了乱子,皇姐和母皇都受了惊,自然要回来看看。”
他的目光扫过夏幼薇,故意带上几分嫌弃:“看你活蹦乱跳的,倒是命大。本皇子白担心一场。”
夏幼薇早已习惯他这种口是心非的调调,看他这副狼狈样子却还嘴硬,反而觉得有些好笑,顺着他的话道:“劳烦皇子殿下挂心了,臣一切安好。”
轩辕澈“哼”了一声,眼神却忍不住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确认真的没有受伤,这才彻底放下心。随即,一股巨大的失落和酸涩悄然涌上心头。
她很好,没有他,她身边也有了足够保护她、陪伴她的人。
他风尘仆仆的归途,仿佛成了一场徒劳的笑话。
“既然没事,那本皇子就先回宫向母皇复命了。”他生硬地转过身,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眼底的情绪,“你这新府邸……看着还行,就是俗气了点。”
说着,也不等夏幼薇回应,便大步向外走去。只是那背影,在落日余晖下,显得有几分落寞和孤寂。
夏幼薇看着他匆匆来又匆匆走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家伙,还是这么别扭。
轩辕奕走到她身边,目光深邃地看着轩辕澈离去的方向,淡淡道:“他一路赶来,很急。”
夏幼薇微微一怔,若有所思。
是啊,从荆楚到京城,千里之遥,他才去了多久?这就回来了?还如此狼狈……
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掠过心间。
那个总是和她吵吵闹闹、嘴硬心软的少年,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
而此刻,走出都尉府的轩辕澈,翻身上马,最后回望了一眼那朱漆大门和门后隐约可见的亭台楼阁,眼中所有的挣扎、失落、酸涩,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轻轻一扯缰绳,调转马头,向着皇宫方向而去。
有些守护,或许不必言说,只需深藏心底,默默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