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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在黑暗情绪之海中明灭的乳白色微光,如同迷途中的灯塔,吸引着林辰和艾莉的目光。在这片完全陌生、规则诡异、充满精神污染的世界里,任何一丝稳定的、与周围基调不同的存在,都可能是生机,也可能是更致命的陷阱。

“要去看看吗,主人?”艾莉低声问道,猩红的眼眸紧盯着那点微光,身体依旧保持着警惕的紧绷。浅滩之外,那翻涌的黑暗情绪海洋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其中沉浮的扭曲光影和隐约传来的破碎声响,仿佛隐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怪物。

林辰没有立刻回答。他靠坐在冰凉而有弹性的胶质“地面”上,感受着眉心金纹余烬那微弱却持续的“共鸣”与“滋养”。进入这片“情绪浅滩”后,金纹与环境的互动变得清晰,灵魂的刺痛和虚弱感确实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缓解。这证实了他的猜测——“往生”权柄的力量,与这片由“悲恸”和无数情绪记忆沉淀构成的空间,存在着某种深层的联系。这里对他人可能是致命的污染区,对他而言,反而可能是一个独特的“疗伤地”——当然,前提是能扛住无处不在的精神侵蚀。

他的目光落在那点乳白色微光上。“微澜”核心对那个方向没有任何特殊反应,金纹余烬也没有明确的指向性。这说明那光芒的性质,可能与“悲恸”情绪或常见的记忆凝结物不同。戈尔顿博士推测的“稳定锚点”,如果存在,其稳定性的来源必然特殊。这乳白色光芒的“恒定”与“宁静”感,确实符合“锚点”的特征。

风险与机遇并存。但他们没有太多选择。停留在浅滩只是暂时的安全,缺乏食物和有效的治疗手段,林辰的重伤和艾莉的消耗无法长期支撑。必须主动寻找出路或转机。

“去。”林辰最终做出了决定,声音虽然虚弱却坚定。“待在这里只是等死。那光芒可能是线索,也可能是陷阱,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艾莉,你感觉怎么样?能支撑穿越这片‘海’吗?”

艾莉检查了一下自身状态。内伤在疗伤剂的作用下稳定了一些,血能恢复了两三成,精神虽然疲惫,但尚可支撑。“没问题,主人。我背你过去。”她说着就要俯身。

“不。”林辰摇头,挣扎着试图自己站起来,却又因嵴背的剧痛和无力摔坐回去,额头渗出冷汗。“你带着我,行动太受限,万一遇到危险无法应对。我自己……试试。”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眉心那点金纹余烬。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地接受环境的滋养和共鸣,而是尝试主动地、更精细地引导金纹中那点“往生”之意。

“循环”、“归宿”、“见证”……这些概念的碎片在他心间流转。他尝试着,想象自己并非一个在粘稠海洋中挣扎的“异物”,而是这片情绪之海的一部分,是那无尽循环中的一个“节点”。他将金纹的波动,调整为一种更加“平和”、“接纳”的频率,不再是抵抗周围情绪碎片的冲刷,而是试图让自身的气息与这片“浅滩”相对稳定的情绪基调……“同步”。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冒险的尝试。稍有不慎,就可能真的被同化,失去自我。

艾莉紧张地注视着,手按在腰间的合金匕首上,随时准备出手。

几息之后,林辰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那种重伤虚弱带来的“尖锐”感和与环境的“格格不入”感渐渐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静、仿佛与脚下这片胶质浅滩融为一体的“平稳”。他眉心的金纹光芒并未增强,却变得更加内敛、柔和。

他再次尝试站起。这一次,虽然依旧艰难,动作迟缓,浑身疼痛,但那种来自环境的无形“排斥”和“粘滞”感却大大减轻了!仿佛这片情绪浅滩“认可”了他这个带着“往生”印记的存在,不再将他视为需要排除的“异物”。

“可以了……”林辰喘息着站直身体,虽然摇摇欲坠,但至少能靠自己勉强站立和缓慢移动。“这样……消耗会小很多。我们……慢慢过去。”

艾莉眼中露出惊讶和钦佩。她也能感觉到林辰身上气息的变化,以及周围环境对他态度的微妙转变。她不再坚持,而是紧紧跟在林辰身侧,随时准备搀扶,同时警惕地扫视着浅滩边缘外那片黑暗的海洋。

两人一前一后,踏出了相对平静的浅滩范围,涉入了那片“情绪之海”。

一步踏入,感觉截然不同。粘稠沉重的包裹感瞬间归来,无数更加清晰、更加混乱的记忆碎片和情绪浪涌扑面而来。悲伤、狂喜、愤怒、恐惧、爱恋、憎恶……种种极端情绪如同实质的潮水,试图淹没他们的理智。

林辰紧守心神,维持着金纹那种“同步”与“平和”的频率,如同一叶扁舟,顺着情绪的暗流起伏,却不被其吞噬击沉。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见证着无数悲欢离合在意识边缘流过,虽然依旧会受到冲击,但至少保持了基本的清醒和方向感。

艾莉则依靠吸血鬼强大的精神抗性和血能护体,硬扛着冲击。她的眼眸时而泛起血色,时而又被各种不属于她的情绪染上异色,但她咬牙坚持,紧跟着林辰的脚步。

那点乳白色微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看似不远,但在这粘稠混乱的“海”中移动,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周围的黑暗并非静止,时常会卷起一股股强劲的“情绪乱流”,裹挟着更加密集、更加尖锐的记忆碎片冲来,如同海中的暗涌。有一次,一股强烈的“绝望”乱流袭来,林辰差点被其中蕴含的、足以让人立刻放弃一切生念的沉重感击垮,幸亏艾莉及时拉了他一把,才稳住身形。

他们也遇到了其他奇异的“存在”。一些情绪特别浓烈、或者记忆特别深刻的“印记”,在这片海中形成了类似“暗礁”或“漩涡”的东西。有一个区域弥漫着甜蜜却虚假的粉色光芒,靠近时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幸福的幻觉,但深处却隐藏着背叛与心碎的尖锐碎片;另一个区域则回荡着激昂的战吼与荣耀的赞歌,吸引人靠近,实则内部充斥着死亡的血腥与无尽的虚无。

林辰依靠金纹的感应和“微澜”核心(靠近某些特定印记时会发热)的提示,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明显的危险区域,朝着那乳白色微光曲折前进。

距离在不断拉近。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

那光芒越来越清晰,并非强烈刺眼,而是一种温润、恒定、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的乳白。光芒的来源似乎是一个悬浮在情绪之海中的、不大不小的“岛屿”,比他们之前所在的浅滩要大上数倍。

随着靠近,林辰感觉到眉心金纹的共鸣感逐渐增强。不仅如此,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也油然而生。并非他来过这里,而是那乳白色光芒中蕴含的“恒定”与“宁静”意境,与“往生”金纹中关于“归宿”的部分,产生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呼应。

就在他们距离那“岛屿”只有不到三十米时,异变陡生!

那乳白色光芒笼罩的“岛屿”边缘,情绪之海的黑暗忽然剧烈翻滚起来!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乱流都要庞大、都要凝实的“情绪浪潮”,如同海底火山喷发般,猛地从下方涌起!

这浪潮并非单一情绪,而是由无数“恐惧”、“贪婪”、“暴怒”、“嫉妒”等极端负面情绪高度压缩混合而成,颜色呈现出一种污浊的、令人作呕的暗紫色!浪潮所过之处,周围漂浮的记忆碎片纷纷被吞噬、扭曲,发出无声的哀鸣。

更可怕的是,这暗紫色浪潮仿佛有意识一般,并未随意扩散,而是如同一条发现了猎物的毒蟒,盘旋凝聚后,竟直接朝着正在靠近的林辰和艾莉,当头拍下!

浪潮未至,那纯粹而狂暴的负面情绪压迫感已经让两人呼吸骤停,灵魂颤栗!艾莉的血能护盾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辰竭力维持的金纹“同步”频率也被这股纯粹恶意的冲击打乱,胸口一闷,差点吐血。

避无可避!这浪潮覆盖范围太广,速度太快!

“抓紧我!”艾莉尖啸一声,血能爆发,在身前形成一道厚重的血盾,同时用尽全力将林辰拉向自己身后。

林辰却在这生死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非但没有躲在艾莉身后,反而勐地上前一步,与艾莉并肩,将手中已经暗澹的“微澜”核心和那枚“残响结晶”同时举起,对准了拍来的暗紫色情绪浪潮!

他想干什么?用这两样几乎耗尽能量的东西去对抗如此恐怖的情绪浪潮?无异于螳臂当车!

艾莉惊骇地看着林辰。

只见林辰眉心那点金纹余烬,在这一刻爆发出最后的、前所未有的微光!他将所有能调动的精神力,连同灵魂中最后的一点“往生”本源之意,毫无保留地注入“微澜”核心,并通过核心,引向“残响结晶”!

“不是对抗……”林辰心中默念戈尔顿博士的理念,眼中倒映着拍来的污浊巨浪,“是……理解……引导……或者……共鸣它的‘重量’!”

“残响结晶”猛地亮起!这一次,它没有释放出混乱的情绪信息,而是在“往生”之力与“微澜”的最后催化下,结晶内部那些星云状光絮疯狂旋转,形成了一个微小的、稳定的旋涡!这旋涡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吸力”,并非物理上的,而是针对……情绪的“特质”与“印记”!

拍落而下的暗紫色情绪浪潮,在触及这微小漩涡的瞬间,其最表层、最狂暴的那部分恶意,竟被那漩涡猛地“吸”进去了一丝!虽然对于整个浪潮来说微不足道,但这突如其来的“缺失”和“扰动”,却让这高度压缩凝实的情绪浪潮,出现了极其短暂的结构性“紊乱”和“迟滞”!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丝紊乱和迟滞!

乳白色光芒笼罩的“岛屿”方向,那恒定宁静的光芒忽然微微一闪。一道柔和却无比坚韧的乳白色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轻轻拂过那拍落的暗紫色浪潮前端。

被拂过的部分,那污浊的暗紫色竟如同被净化般迅速褪色、消散,其中狂暴的负面情绪也仿佛被抚平、稀释,化作无害的澹澹波动,融入了周围的情绪之海。

浪潮的主体依旧拍落,但威力已经大减,且因为前端的消散和紊乱,方向也出现了偏差,擦着林辰和艾莉的身侧轰然落入后方的黑暗海洋,激起滔天的情绪乱流,却没有直接击中他们。

林辰在爆发出最后力量后,眼前彻底一黑,仰天倒下,被艾莉及时抱住。手中的“微澜”核心和“残响结晶”光芒彻底熄灭,变得冰冷。“微澜”核心表面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主人!”艾莉抱着昏迷的林辰,又惊又急。

就在这时,那道乳白色光晕在“化解”了部分情绪浪潮后,并未收回,反而延伸过来,如同一条发光的路径,轻轻托住了艾莉和她怀中的林辰,然后柔和的牵引力传来,带着他们,平稳地向着那乳白色光芒笼罩的“岛屿”飘去。

艾莉微微一愣,随即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她能感觉到这光晕中并无恶意,只有纯粹的“宁静”与“守护”之意。

她抱着林辰,顺着光晕的牵引,终于踏上了那片散发着乳白色恒光的“岛屿”。

脚踏实地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宁感包裹了全身。外界的情绪浪潮喧嚣、记忆碎片冲击,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变得遥远而模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宁静气息,如同暴风雨后静谧的港湾。

艾莉将林辰小心地放在地上,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岛屿”。

这里比之前的浅滩大得多,地面同样是那种暗蓝色胶质,但更加坚实、平滑。岛屿中心,乳白色光芒的源头,赫然是一座小小的、样式古朴的石质……祭坛?或者说是灯塔基座?

基座只有半人高,由粗糙但温润的白色石材砌成,表面刻满了古老而玄奥的、与“深瞳观测站”风格迥异的符文。基座顶端,悬浮着一团稳定的、拳头大小的乳白色光源,正是那恒定光芒的源头。

而在基座旁边,安静地立着一块半人高的、残缺的黑色石碑。

石碑的材质非石非玉,漆黑如墨,表面布满裂纹,仿佛经历无数岁月和冲击。但在石碑朝向基座光源的这一面,却清晰地刻着两个古老的大字,笔迹苍劲,仿佛蕴含着某种直指灵魂的力量。

那两个字是——

“往生”。

(第三百八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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