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值班室的玻璃窗都浸着一层暖融融的牛油光。星辰掀开铸铁火锅的盖子,蒸腾的热气裹着花椒的麻香瞬间扑了满脸,呛得他鼻尖发痒,抬手擦汗时,指腹还沾着锅底溅出的红油。他拨通刘娜娜的电话,声音里裹着笑意:“刘经理,火锅熬得很香!上次您错过了,没尝到,这次可得来凑个热闹!”
电话那头的车流声像潮水般涌来,混着刘娜娜略带沙哑的轻笑:“星辰啊,我还堵在市区呢。厂里放假,我这两天泡在人才市场招丝印工,从早喊到晚,嗓子都快冒烟了。明天还得接着忙,实在抽不开身!”
“您太拼了,可得注意休息!”挂了电话,星辰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之前还担心侯虎一伙人被抓后,丝印部缺人会耽误生产,没想到刘娜娜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他太清楚这位经理的行事风格了,雷厉风行的,就像一阵风,有她在,丝印部开工的事准能解决。
指尖在通讯录上滑到叶欢的名字,他按下通话键:“叶欢,火锅都煮好啦,就等你过来开吃!”
“我……我还是不去了吧?”叶欢的声音裹着犹豫,像被水汽泡软的棉花,“你那些朋友我都不熟,坐在一起多尴尬啊。”
“年轻人凑一块儿,聊两句就熟了!别磨蹭,赶紧来!”星辰不等她再说,利落地挂了电话,又挨着对鲁波、王清、罗红、宫春丽,还有小张宿舍的那五位好心帮忙拦人的女工发了邀请。
小张去亲戚家串门了,就算她在,星辰也没打算叫——想起那晚她撒泼耍赖、指着人骂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摇头,那股子蛮横劲儿,实在让人提不起邀约的兴致。侯英也没来,自从她哥侯虎被抓,两人见面总透着股说不出的尴尬,更别说坐在一起吃火锅了。
男工不能进女宿舍,大家干脆把桌椅搬到了女宿舍的铁门外面。夜风卷着火锅的香气绕着人转,鲁波举着冰啤酒罐“哐当”碰了下桌沿,笑着说道:“这地儿敞亮!既能吃火锅,还不耽误星辰大哥值班,简直是两全其美!”
谁都知道,力达鞋厂女宿舍夜班管理员这差事看着凶险,只要守着“不让男工随便进”的铁律,就非常自由。可只要把规矩守好了,领导那边基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星辰往锅里下了一把翠绿的青菜,又倒过去几盘嫩得能掐出水的豆腐,望着满桌热闹的笑脸,心里暖烘烘的——这样烟火气十足的夜晚,比什么都让人觉得踏实。
忽然,他从怀里掏出三本泛黄的册子,牛皮封面摸起来糙得硌手。“玄黄观内功心法”“风雷掌法”“流云腿法”——几个烫金大字在月光下泛着古朴的微光,笔锋苍劲得像要破纸而出。
“我家传的武学不能外传,但这三本不一样,都是先辈从消失万年的玄黄观得来的,算得上世上罕见的顶级秘籍。”星辰把册子推到鲁波和王清面前,语气郑重,“你们拿去好好练,只要能练到小成,对付十几个小混混绝没问题。”
两人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双手抖得像筛糠,接过册子时,指关节都泛了白。鲁波的声音变了调,带着颤音:“星辰大哥,这……这也太贵重了!我们哪能收这么珍贵的东西!”王清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拱手,喉咙里堵着哽咽。
“都是过命的好兄弟,跟我客气啥!”星辰摆摆手,神色却突然沉了下来,“不过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们。于芳芳她们宿舍门口出了命案,我总担心凶手还会对她们下手。在厂里或宿舍我倒不怎么怕,最怕的是她们下班路上……”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们多留意着点,有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下班后工人多,也不用太紧张,别打草惊蛇。”
“包在我身上!”鲁波“啪”地一拍胸脯,啤酒罐都震得晃了晃,“我们丝印部比针车部早下班一刻钟,正好在必经路上盯着!”王清也跟着点头,眼神坚定:“大哥放心,保证不出岔子!”
坐在一旁的王大姐夹起一筷子毛肚,在锅里七上八下涮着,忽然开口:“我知道你昨天晚上为啥非要找小张——你是怀疑她跟凶手有关,又怕说出原因吓着我们,才没明说。”她把毛肚放进碗里,语气笃定,“小张虽然有不在场证明,但保不齐她对芳芳、邱红和林萍没安好心。我跟她同组上下班,她那边我帮你盯着!”
话音刚落,杜大姐和另外三个年轻女工“唰”地举起饮料杯,杯壁上还挂着水珠:“也算我们一份!路上肯定帮衬着!”
星辰的眼眶突然发热,像有股暖流从心底涌上来。他端起酒杯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谢谢各位!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清脆的碰杯声、爽朗的欢笑声,混着火锅的牛油香,在夜风中飘得很远,把值班室的灯光都染得格外暖。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窗外的天色还是一片灰蓝,星辰枕边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嗡嗡”的震动声在安静的值班室里格外刺耳。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强烈的不安顺着脊椎往上爬,像有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心脏。他猛地坐起身,抓起手机接通,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宿舍管理员……大事不好了!我们这里……有人被杀了!”
又出事了?星辰的脑袋“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疼得快要炸开。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还是透着紧张:“大姐,你别慌,杀人现场在几栋、几楼?”
“五栋……四楼……”
“五栋四楼?”星辰的身子一软,重重瘫坐在椅子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那不是小张宿舍所在的楼层吗?难道是那几位热心帮忙的大姐出事了?
不行,不能慌!自己是宿舍管理员,要是连自己都乱了阵脚,工人们就更没主心骨了。星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对着电话沉声说道:“大姐,你别怕,我马上就过去!”
挂了电话,他抓起外套就往五栋跑,鞋底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声响。刚冲进四楼楼道,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呛得他胃里翻江倒海。眼前的场景和于芳芳宿舍楼道一模一样:受害人躺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瞳孔里满是惊恐,仿佛临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身上被捅了十几刀,鲜血顺着地砖的缝隙蔓延开来,汇成一片暗红的水洼,连空气中都飘着血沫的腥气。
星辰定了定神——这人不是小张宿舍的,但他有印象,就是小张甩廖伟耳光那天的旁观者,当时还跟人说过小张性格古怪、脾气暴躁。
楼道里早已乱成一团,女工们抱着彼此哭成一团,哭声、尖叫声混在一起,像无数根针扎在人心上。星辰望着地上的尸体,一股怒火从心底窜了上来,烧得他胸腔发疼,拳头攥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
“是小张干的!一定是她!”杜大姐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双手死死的抓住星辰的手臂。她脸上鼻涕眼泪糊在一起,瞳孔因恐惧缩成了针尖,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王桂花前天才跟小张吵过架!除了她还能有谁!快去抓她!她就是个疯子!”
星辰咬了咬牙——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必须先通知领导和警方。他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拨通了刘娜娜和陈警长的电话,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刘经理,陈警长……女工宿舍五栋四楼出事了,有人被杀了!”
力达鞋厂女宿舍连续发生两桩命案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厂里传开,不到一个小时全厂就炸了锅。工人们人心惶惶,走路都贴着墙根,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这跟彭大山被打死不一样,那种明面上的冲突再可怕,也比不上这种躲在暗处的暗杀,未知的恐惧像一张网,把所有人都罩在里面,喘不过气来。
公司领导们的脸色比锅底还黑,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像结了冰。直到看到安保局的车子开进来,他们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窝蜂地涌了上去,声音里满是急切:“警官!快!快看看现场!一定要抓住凶手啊!”
安保局的警察拿着警戒线冲进楼道,黄色的警戒线把现场围了起来,挡住了外面涌动的人群。星辰站在警戒线外,望着里面忙碌的身影,心里像压了块巨石——这两桩命案到底有什么关联?凶手到底是谁?下一个会是谁?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搅得他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