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在夜色中颠簸了五个小时,直到天快亮时才驶进安保局的大院。李星辰被两名警察一左一右架着,脚步虚浮却脊背挺直,一路沉默得像块冰,眼底的淡漠仿佛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任谁看了都觉得这少年透着股不合年龄的冷静。
审讯室的灯是那种老式的白炽灯,光线昏黄又刺眼,照在斑驳的水泥墙上,把阴影拉得老长,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味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警察将他狠狠按在铁椅子上,冰凉的金属硌得后背生疼,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身心的疲惫和手腕上手铐的束缚在作祟。
对面的长桌后,陈警长和三名警员坐得笔直,四道目光像鹰隼般锐利,死死锁在李星辰身上,仿佛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要看透,连他呼吸的频率都要纳入审视的范围。
陈警长慢条斯理地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火苗映亮他眼底的阴鸷。烟圈袅袅升起,在空气中散开,把本就紧张的氛围又拧紧了几分。他开口时声音低沉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的底细我们已经摸透了,没必要走流程浪费时间。说吧,你故意杀人的经过和动机,老老实实地交代,免得等会儿受皮肉之苦。”
李星辰抬了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对面的人,语气没有丝毫慌乱:“我没故意杀人。是黄毛的手下先动手,想要我的命,我只是被迫自卫。”
“啪!”
陈警长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笔录本都震得跳了起来。他霍然起身,指着李星辰的鼻子怒吼,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你他娘的少跟老子装蒜!你那手分筋错骨的本事,把王志刚的胳膊卸了跟玩似的,明明是个格斗高手,对付王志强那个泼皮,用得着下死手?”
李星辰没有回避,坦然承认:“我是学过擒拿格斗,但我还没厉害到一个人同时打败十几个手拿凶器歹徒的程度。当时正好是女工们下班的时间,王志强举着镰刀喊着要杀人,那刀要是落下去,不知道多少人要受伤。我不出手杀他,难道看着他砍死无辜的人?”他说这话时,眼底闪过一丝厉色,那是对生命的敬畏,也是对恶人的决绝。
“李星辰!”陈警长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里的狠戾几乎要溢出来,“你蓄意杀人,还想把自己包装成英雄,简直畜生不如!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心思这么歹毒!”他死死盯着李星辰,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半分心虚的痕迹。
李星辰的拳头攥紧,心里亮如明镜——当初听白衣女孩说,黄毛害死了一个十八岁的女工,他就暗下决心要收拾这些人渣,替枉死的人讨个公道。如今就算落到这步田地,他也无怨无悔:“我说的都是事实。如果王志强没威胁到我和工人的性命,我犯得着跟他拼命吗?”
陈警长见他油盐不进,怒火瞬间烧到了头顶,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他突然伸手,一把抢过身旁记录员手里的钢笔,动作快得让人猝不及防,猛地朝李星辰的右手扎了下去!
“啊!”剧痛顺着指尖瞬间传遍全身,李星辰忍不住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栽倒在椅子上。
审讯室里的三名警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行吓傻了,纷纷往后缩了缩,身体抖得像筛糠,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李星辰的手背鲜血直流,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嘀嗒、嘀嗒”的声音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刺耳。可陈警长却像没看见一样,慢条斯理地掏出另一支烟点燃,吐出的烟圈飘到李星辰面前,带着浓浓的嘲讽。
李星辰咬着牙,强忍着钻心的疼痛,用左手一把抓住插在右手上的钢笔,猛地拔了出来。鲜血溅在他的衣袖上,晕开一片暗红。
陈警长猛地想起王志强头上的弹簧刀,对李星辰的暗器功夫还心有余悸。他吓得瞬间从腰间掏出手枪,枪口直指李星辰,声音都有些发颤:“李星辰!你想干什么?我倒要看看,是你手里的钢笔快,还是我枪里的子弹快!”
李星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钢笔,又抬眼看向脸色紧绷的陈警长,突然扯出一抹冷笑,尽管嘴角的弧度因疼痛而有些扭曲:“陈警长误会了。记录员没了笔,怎么记录案情?”说着,他忍着痛,将钢笔朝瑟瑟发抖的记录员递了过去。
记录员哆哆嗦嗦地接过钢笔,低头一看,笔尖早已被鲜血染红,还断了一截,吓得赶紧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他哆哆嗦嗦地看向陈警长,小声请求:“警、警长,我去再拿一支笔来……”
陈警长的目光落在李星辰脸上,那双眼眸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他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飞速闪过几个念头,突然收起了枪,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他转头看向另外三名警员,语气突然变得和颜悦色,可那笑容落在警员眼里,却比刚才的怒容更让人害怕:“既然没笔记录,今天就先到这儿。你们先回去,我跟李星辰单独说几句话。”
警员们早就想逃离这个压抑的地方,闻言如蒙大赦,纷纷起身,踉踉跄跄地往门口走,连头都不敢回一下,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审讯室的门再次关上,只剩下李星辰和陈警长两人。李星辰暗自警惕:这老东西变脸比翻书还快,比变色龙还善变,跟他打交道,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陈警长走到李星辰身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语气里满是“欣赏”:“李老弟真是条硬汉!老哥我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你这种骨头硬的人。”
李星辰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几分自嘲:“我现在是陈警长的阶下囚,哪有什么值得佩服的?您支开手下,想必是有话要单独跟我说吧?”
陈警长对着李星辰竖起大拇指,眼里闪过一丝算计:“老弟果然聪明!实不相瞒,我跟你无冤无仇,只是你第一天到力达鞋厂就太扎眼,有人担心你迟早会坏了他的好事,所以出钱让我对付你。”
李星辰眉头微蹙,故作疑惑:“陈警长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指使你的人报复?也不怕我举报你?”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要对付他的,多半是高明,或是朱勇,甚至可能两人都有份。
陈警长神秘地笑了笑,眼神里满是笃定:“那个人是有点能耐,但跟老弟你比起来,还差得远。至于举报……你会吗?”他刻意顿了顿,看着李星辰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
“陈警长过奖了。”李星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您不肯说那个人是谁,想必是有别的打算吧?”
“老弟果然一点就透。”陈警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变得更加“诚恳”,“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他是谁,但以后,我可以保你周全,让他不敢再动你一根手指头。”
李星辰心里清楚,陈警长肯定不会白帮忙。他故作沉吟片刻,开口道:“陈警长有话不妨直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不会拒绝。”
“痛快!”陈警长眼前一亮,语气也急切了几分,“我打听清楚了,力达鞋厂夜班管理员的收益可不低。你刚到厂里,没什么根基,不如拿出一部分工资,我保你在厂里安安稳稳的,怎么样?”
李星辰心里冷笑:这老东西真是贪心,居然打起了自己工资的主意,想必早就知道自己工资不低。不过自己现在处境艰难,想要在力达鞋厂站稳脚跟,暂时也只能跟陈警长合作。然后说道:“不瞒您说,我每个月是工资六千块。如果您肯做我的靠山,我愿意每个月给您两千块。”
陈警长立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不满:“两千块太少了!老哥我要养一大家子人,这点钱哪里够花?我看,你每月拿一半出来,日子也照样过得滋润。你一个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李星辰气得差点笑出声,但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心想:分走一半还剩下三千块,也够自己生活,在一年中存够学费。
想到这里,星辰没有立刻答应,他故意继续保持沉默,装作还在权衡利弊。
陈警长见李星辰不说话,有些着急,于是又抛出一个诱饵:“李老弟,只要你答应,我不仅能帮你把杀人、伤人的事全摆平,还能给你弄个‘除暴安良’的三等功勋。这功勋的好处,你应该清楚吧?”
李星辰心里一动——三等功勋相当于一道免死金牌,关键时候能救命免除死刑。于是立刻抬头,故作惊喜:“真的?那我答应您!”
陈警长见他同意,脸上乐开了花,又补充道:“对了,这三等功勋除了勋章,还有两千块奖金。”
李星辰早就知道了陈警长的贪婪,顺着他的话说:“勋章归我,奖金就给陈大哥您。”
陈警长听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刺耳的笑声在审讯室里回荡:“好!好!李老弟果然识时务!以后,有老哥在,没人敢再对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