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春丽踏上轮回路的那一刻起,星辰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连日来紧绷的神经也难得的松弛了几分。
这天傍晚,星辰接到小宝爸爸打来的电话以后,提前接班,在宿舍大门口等待他们一家人的到来。
没过多久,小宝爸妈就背着沉甸甸的竹篓,带着两个孩子给星辰来送货了——背篓里面塞满了山野里采的菌子、晒干的笋干,还有两只扑腾着翅膀的土鸡,沉甸甸的。
星辰为了等他们一家人,早有准备,燃气炉上的砂锅里,骨汤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各色涮菜码得整整齐齐,就等着用一顿热辣鲜香的火锅招待他们了。
正式开餐了,蒸汽氤氲间,大宝红肿的眼眶格外扎眼,活像两颗浸了水的桃子。星辰放下筷子,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大宝,你的眼睛怎么肿成这样?是不是跟小宝闹别扭啦?”
不等大宝开口,一旁的小宝先瘪起了嘴,小脸蛋皱成一团,带着哭腔说道:“不是闹别扭……大宝考试,考了倒数第一,回来就躲在房里哭鼻子呢。”话音刚落,她自己倒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仿佛考砸的是自己,委屈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大宝看到小宝的样子,也跟着快起来,两个小丫头的声音可不小,就像是大合唱。
“哎哟,小宝大宝不哭。”星辰看着姐妹俩伤心的模样,心疼坏了,他是打心底喜欢这两个孩子,总能在她们身上找到最纯粹的闪光点,“哥哥就喜欢你们这实诚劲儿,从来不遮遮掩掩,大宝考差了怕啥,下次咱们努努力就好啦。”说着,他拿起公筷,夹了满满一筷子肥瘦相间的肉卷放进大宝碗里,笑着打趣,“都说吃啥补啥,来,多吃点肉肉,给咱们大宝补补,下次准能考个好成绩!”
大宝吸了吸鼻子,夹起肉卷塞进嘴里嚼了两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刚才的委屈消散了大半:“哇,这肉肉好香啊!星辰哥哥,这是什么肉呀?”
“这是猪头肉,”星辰顺口答道,还不忘补了句,“吃头补头,保证大宝越吃越聪明!”
谁知星辰的话刚说完,大宝的小脸“唰”地一下就垮了,方才压下去的眼泪瞬间决堤,“哇哇哇”哭得比刚才更凶了,边哭边挥着小拳头捶桌子,带着哭腔控诉:“星辰哥哥坏!你给我吃猪头肉!大宝不是越吃越笨了吗?呜哇——我不要变大笨猪!”
“噗嗤——”桌上的人先是一愣,随即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连一直沉默的大宝爸爸,嘴角都忍不住向上翘了翘。
星辰闹了个大红脸,耳根子都烧了起来,赶紧放下筷子哄道:“好好好,是哥哥说错话了!咱们不吃这个,不吃这个!哥哥给你夹毛肚,夹虾滑,这些吃了准保变聪明,好不好?”
就在大家欢声笑语的时候,一道急促的寒风吹来。杜翠兰出现在李星辰的面前,带着前所未有的慌张,说道:“星辰!大事不好!卓从花来了!你快让这里的所有人赶紧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杜翠兰只在星辰面前现身,她的样子只有星辰看得到,她的声音也只有星辰能听到。
星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脸色骤变,他猛地站起身,对着小宝父母急声道:“叔,婶儿,情况紧急,你们赶紧带着孩子们回家!别问为什么,路上注意安全!”
小宝父母早就知道星辰不是普通人,此刻见他神色凝重到极致,丝毫不敢耽搁,连忙背起还在发懵的姐妹俩,抓起墙角的竹篓就往门外跑,连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送走小宝一家,星辰转身冲向宿舍区的扩音设备,按下开关后,他的声音透过喇叭传遍整个宿舍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所有女工请注意!立刻返回自己的宿舍,锁好门窗!无论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都绝对不要开门,更不要走出来!门岗这里会有危险,不是普通人能帮得上的!”
话音刚落,一股刺骨的阴寒煞气猛地从身后袭来,像是瞬间坠入了冰窖,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星辰猛地转身,只见厉鬼卓从花已然杀到,她浑身焦黑如炭,像是刚从烈火中爬出来的恶鬼,只有一排森白的牙齿和两颗翻着白眼的眼珠在黑暗中格外刺眼,那模样可怕得令人头皮发麻,使人脊背阵阵发凉,连周遭的温度都骤降了好几度。
“卓从花!”星辰强压下心头的悸动感,向前踏出一步,沉声道,“你丈夫和儿子作恶多端,欺压当地百姓和力达鞋厂的工人,还有多起人命案在身,本来就是罪有应得!我念你接连失去亲人,心中可怜你,只要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多给你烧些纸钱和元宝,让你在地府少受些苦楚,早日投胎转世。我全是一番好意,希望你不要执迷不悟,继续一错再错!”
“废话少说!”卓从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裹着滔天的怨毒,“我丈夫和儿子都因为你而死,今天我就要你血债血偿,然后把女宿舍的人全部杀光!”她本就不是能听进劝的性子,这时候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哪里还会善罢甘休。
只见卓从花两条焦黑的手臂猛地暴涨,指甲瞬间伸长到一尺多长,化作森白的骨爪,爪子上还缠绕着浓郁的死亡气息,像两条择人而噬的枯藤,直取星辰的面门!
“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星辰眼中寒光一闪,体内真气瞬间运转起来,双拳裹挟着沛然磅礴的真气,带着破空之声悍然轰出!
“轰隆——!”
拳风与鬼爪碰撞的瞬间,气劲轰然炸裂,周遭的碎石子都被震得飞溅开来。卓从花那看似锋利无比的鬼爪,竟被星辰的拳劲硬生生轰得粉碎,只剩下两截光秃秃的焦黑臂膀,断口处还在不断冒着黑气。
“好小子!没想到你的真气竟然这么浑厚!”卓从花又惊又怒,眼中的怨毒更甚,随即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不过,就凭这点本事,想对付我,那还还差得远呢!”话音刚落,她的断腕处突然黑气翻涌,无数只新的的骨爪从黑气中疯狂滋生,比之前的威力强大百倍,铺天盖地地向星辰罩来,上、下、左、右,所有退路都被彻底封死!
暗处的杜翠兰心中一紧,魂体瞬间绷紧,不过她暂时还没有准备出手,李星辰的强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想看看星辰的极限究竟在哪里——这不仅是对星辰的考验,也是为了之后她与卓从花的对战做准备。她凝神戒备在一旁,只要星辰出现一丝危险,她就会立刻冲上去救援。
面对漫天的鬼爪,星辰没有丝毫慌乱,他的身影骤然动了!拳头如流星赶月,速度快到留下残影;腿脚似闪电劈空,每一次踢出都带着雷霆之势。更令人骇然的是,他的双手双脚竟然能够同时施展出截然不同的招式——左手格挡、右手出拳,左腿横扫、右腿直踹,四个动作衔接得行云流水,潇洒写意间,又蕴含着毁天灭地般的恐怖杀伤力!
“砰砰砰砰——!”
密集的爆裂声在空气中接连响起,漫天的鬼爪在星辰的拳脚风暴下,如同脆弱的瓷器般寸寸碎裂,黑气消散在空气中,连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
“一心四用!”躲在暗处的杜翠兰看得心神剧震,忍不住喃喃低语,“李星辰……你究竟出身于什么了不起的武道世家?年纪轻轻,竟然能够达到如此逆天的武道造诣!”要知道,一心四用的武学境界,就算是在那些传承千年的武道宗门里,也算得上是凤毛麟角,寻常武者穷极一生都难以触及。
一次又一次的鬼爪攻势都被轻易化解,卓从花彻底被激怒了,她的魂体因为暴怒而剧烈扭曲,焦黑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纹路:“这是你逼我的!既然鬼爪奈何不了你,那就尝尝我的魂术!”话音刚落,她焦黑的头颅猛地一昂,一道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透明骷髅头从她眉心激射而出,无声无息间就没入了星辰的头颅!
“小心!”杜翠兰的警告声几乎在骷髅头射出的瞬间响起,可还是迟了一步。
“呃啊——!”星辰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他猛地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嘶吼!这魂术攻击无形无质,专门攻击人的魂魄,根本没有任何物理防御能抵挡!剧烈的疼痛瞬间撕裂他的意识,仿佛灵魂要被生生扯成两半,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
杜翠兰见势不妙,再也顾不得隐藏身形,立刻施展魂术反击!两道无形的魂力在半空中激烈碰撞、绞杀,发出“滋滋”的声响,周围的空气都因为魂力的冲击而泛起涟漪。然而,卓从花这些日子在乱坟岗疯狂吞噬游魂厉鬼,魂力修为早已今非昔比,甚至反超了从不伤天害理、只靠自身执念维持魂力的杜翠兰!不过几个回合下来,杜翠兰便渐渐落了下风,魂体都开始变得不稳定了。
“哈哈哈!你们都得死!敢跟我作对的人,统统都得死!”卓从花占据上风后,发出得意又疯狂的狞笑,魂术攻击越发猛烈,逼得杜翠兰连连后退。
星辰的面容因剧痛而扭曲变形,身体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晕倒在地。杜翠兰看着痛苦挣扎的星辰,眼底闪过一丝决绝,随即又被无限的温柔覆盖。她轻声呢喃,像是在跟星辰告别,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星辰弟弟……谢谢你这些日子的陪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是你让我在死后,还能度过一段最快乐的时光……姐姐就算魂飞魄散,也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她的目光猛地锁定卓从花,魂体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甚至盖过了周遭的阴寒煞气:“魂火之术·毁灭!”
杜翠兰义无反顾地朝着卓从花扑了过去,用自己的魂体死死缠住卓从花那令人作呕的焦黑躯体!幽蓝色的魂火瞬间从她体内燃起,如同附骨之蛆般,迅速蔓延到卓从花身上,将两人一同包裹在火焰之中!
“杜翠兰!你是不是疯了?!”魂火焚身的剧痛让卓从花也忍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可下一秒,她又疯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老娘生前就是自焚而亡!这点魂火的痛苦,对我来说算个屁!你能扛多久?等你魂飞魄散,李星辰照样得死在我手里!”她经历过三次自杀的极致痛苦,忍耐力早已变得变态,此刻更是仗着这份忍耐力,肆无忌惮地嘲讽杜翠兰。
“啊啊啊——!”魂火焚烧灵魂的痛苦,远比肉体焚烧要强烈千百倍,杜翠兰的魂体在火焰中剧烈颤抖,发出非人的凄厉惨嚎,魂体的光芒也在一点点黯淡。
魂火缠身的瞬间,两个鬼魂都必须全力运转魂力抵抗焚魂蚀骨的痛苦,卓从花也暂时再也无法分心去攻击星辰。这是一场关乎生死的意志较量——谁能撑到最后,谁就能保住一丝残魂;谁先崩溃,等待她的便是永世不得超生的结局!
星辰目睹着杜翠兰为了保护自己,不惜与厉鬼同归于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心如刀绞,肝胆欲裂!他目眦欲裂,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火焰中的身影,嘶声大喊:“翠兰姐姐!不要啊!你快停下!你这样会魂飞魄散的啊!快住手!”
魂火之中,杜翠兰艰难地转过头,朝着星辰的方向挤出一个无比苦涩的笑容,她的声音因为痛苦而断断续续,却带着无比的坚定:“星辰弟弟……别难过……能认识你……姐姐……已经很知足了……”
卓从花凭借着滔天的怨念苦苦支撑,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杜翠兰身上的怨气早已消散,只剩下纯粹的守护执念——在她看来,没有怨气支撑的魂魄,承受痛苦的能力必然远不如自己。她在赌,赌杜翠兰会先于自己彻底崩溃,赌杜翠兰能在自己前面魂飞魄散,然后自己再取星辰的性命,替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儿子报仇。
星辰看着杜翠兰在魂火中不断扭曲、哀嚎,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双眼赤红如血,他再也顾不上其他,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进那片幽蓝的火焰之中,哪怕是一同被焚烧,他也不愿看着杜翠兰独自承受这一切!
“别过来!星辰弟弟!”杜翠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声音里带着火焰焚烧的颤抖,还有无比的焦急与绝望,“你过来也会死的!姐姐求你……别让我的心血白费……姐姐……只想你……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啊!”
“噗——!”星辰猛地停下脚步,急火攻心之下,他忍不住双拳狠狠捶在自己胸口,一口殷红的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落在地上,与周围的阴寒气息形成刺眼的对比。接着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魂火之中,杜翠兰和卓从花的魂体都已变得黯淡透明,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显然都到了油尽灯枯的极限。
卓从花的焦黑魂影还在不断扭曲,她看着杜翠兰依旧没有崩溃,忍不住发出难以置信的嘶吼:“不可能……我凭这滔天怨念……才撑到现在……你……你到底凭什么能撑这么久?!”
杜翠兰的目光,最后深深落在地上昏迷的星辰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与无悔,她的声音虚弱到几乎听不见,却清晰地传入卓从花耳中:“凭的是……对我弟弟的……爱啊……卓从花……你……真的很可怕……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犟的鬼……”
……
不知过了多久,星辰从一片冰冷的黑暗中挣扎着醒来,头痛欲裂,浑身都没有力气。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空荡荡的,没有卓从花的身影,也没有杜翠兰的踪迹,只有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弱五颜六色光芒的粉尘,在空气中无声地飘浮、沉降,像是破碎的星光。
“魂……魂尘……”
星辰的瞳孔骤然缩紧,身体猛地一颤,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那是魂魄被彻底打散、消散于天地间后,唯一能留下的痕迹!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比之前任何一次魂术攻击都要猛烈千百倍,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被揉碎了。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漂浮的魂尘,却什么都抓不到。
“不——!翠兰姐!”
一声绝望到极致的悲鸣划破死寂的夜空,星辰眼前再次被无边的黑暗吞噬,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迹滑落。就在这时,豆大的雨点突然从云层中落下,砸在地面上发出“噼啪”的声响,仿佛连苍天都在为这场悲剧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