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地面传来坚实的触感,与外界混沌源海的虚无缥缈形成鲜明对比。林风与苏沐晴跟随那枚悬浮的枢机使者,行走在千机族的“万象星城”之中。
城内并非空无一人,或者说,空无一“物”。随处可见各种型号的机械造物,有的形似蜘蛛,负责维护着复杂的能量管道;有的如同悬浮的眼球,投射出扫描光束,监控着四周;更有一些拟人化的高阶机械体,身着类似制式的金属袍服,在宽阔的通道中无声穿梭,它们眼中闪烁着理性的数据流光,彼此之间通过无形的信息网络高速交流,对林风二人的到来仅是投来程式化的一瞥,便不再关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致的“秩序”感,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运行,高效、精确,却缺乏生机与温度。这种氛围,让身具混沌包容之道的林风感到些许不适,而苏沐晴的月华灵力更是被压制得只能紧守自身。
枢机使者将他们引领至一座宏伟的金属大殿前。大殿的门扉由流动的能量构成,其上数据奔涌,勾勒出千机族的徽记——一个不断分解与重组的复杂多面体。
“契约履行厅。请进,最高议会第七计算序列的议员,阿尔法-7,将亲自与您对接。”枢机使者发出冰冷的合成音,随即融入大门,消失不见。
能量门扉无声洞开。大殿内部空旷无比,只有中心处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光缆和能量导管连接着的菱形水晶。水晶前方,站立着一个与之前枢机使者造型相似,但更加精致、表面流转着暗金色数据纹路的金属人形——想必就是阿尔法-7。
“欢迎,契约者林风。”阿尔法-7发出平直的、毫无波澜的声音,它的“目光”落在林风手中的枯萎星辰之心上,“检测到目标物品:枯萎星辰之心(重度损毁)。进行道韵核对……确认本源寂灭道则残留度37.8%,符合契约最低标准。契约判定:完成。”
它没有任何寒暄或对林风修为变化的评价,直接切入主题。一道光束从它眼中射出,笼罩那枚残破晶体,进行着最后的确认与记录。
“按照契约,千机族将支付约定报酬,并提供关于‘门’的已知信息。”阿尔法-7手一挥,三样物品凭空浮现,悬浮在林风面前。
第一样,是一个非金非木的盒子,表面光滑,隔绝神识探查。
第二样,是一枚结构极其复杂、仿佛由无数微小齿轮构成的暗金色钥匙。
第三样,则是一块薄如蝉翼、闪烁着星光的玉板。
“报酬一:混沌精粹十方。以特殊容器封存,可供道友直接吸收,稳固并提升混沌修为。”阿尔法-7指向那个盒子。
“报酬二:万象星城临时高等权限密钥。凭此密钥,道友可在星城内享有部分资源兑换、信息查询、有限休整权限,有效期至你离开源海。”
“报酬三:源海潮汐星图(局部)。记载了以此据点为中心,附近一定范围内相对安全的航线、资源点以及已知危险区域,包含部分古老遗迹的标注。”
林风神识扫过,确认无误,将三样物品收起。那混沌精粹对他而言确实及时,星图与权限也极具价值。
“现在,关于‘门’的信息。”林风目光湛然,看向阿尔法-7。
阿尔法-7的金属面孔上数据流加速:“根据契约及道友已完成契约的事实,现提供以下信息:
“一、‘门’,在混沌源海并非单一指向。它可能指代‘万界之门’、‘根源之门’、‘真理之门’等不同概念实体,其形态、位置、开启条件皆不相同。你所要寻找的,根据我方与你之前交互数据推测,极可能是与‘混沌’本源关联最深的‘根源之门’,亦有人称之为‘太初之门’。”
“二、‘根源之门’并非固定存在于源海某处。它会随着源海本源的潮汐波动而漂流、隐匿,甚至其存在状态本身,也受到观测者认知与大道境界的影响。非缘法至深、境界足够者,纵然门在眼前,亦不可见,不可触。”
“三、我方基于长期观测与计算,推演出三个‘根源之门’近期概率较高的‘显化区域’坐标,已录入你手中的星图。请注意,仅为概率,并非确定位置,且该区域极度危险,可能存在未知古老存在、规则陷阱,乃至……其他对‘门’有企图的强大竞争者。”
“四、最后,附赠一条未经证实的信息:据某些古老遗迹中的残缺记载,欲接近乃至开启‘根源之门’,除却修为境界,可能还需要特定的‘钥匙’或‘资格’。此‘钥匙’形态未知,可能与混沌、时空、因果等至高法则相关。此信息可信度低于30%,仅供参考。”
话音落下,林风手中的源海星图上,有三个区域被特别标注出来,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同时关于“钥匙”的信息也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他的脑海。
信息量很大,既有明确的坐标指引,也揭示了寻找“门”的艰难与不确定性。
“千机族对‘门’的了解,似乎很深。”林风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贵方寻找这枯萎星辰之心,想必也与‘门’有关?”
阿尔法-7的数据流出现了一瞬间极其微小的凝滞,随即恢复:“千机族的目标是理解并利用宇宙间的一切规律。‘门’作为宇宙本源最神秘的体现之一,自然在观测与研究范畴之内。枯萎星辰之心蕴含的极致寂灭道则,是构建某些特殊观测仪器或进行特定推演的关键材料之一。更多细节,涉及种族机密,无权透露。”
回答滴水不漏,但林风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瞬间的凝滞。千机族的目的,绝不仅仅是“研究”那么简单。
他不再多问,知道不可能得到更多。此行主要目的已经达到。
离开契约履行厅,凭借临时高等权限密钥,林风在万象星城找到了一处提供给外来者使用的临时洞府——一个被强大能量场隔绝的独立金属空间。
洞府内设施齐全,甚至模拟了一些自然景观,算是这座钢铁城市中难得有些“生气”的地方。
布下几重禁制后,林风首先打开了那个非金非木的盒子。盒盖开启的瞬间,精纯至极、几乎液化了的混沌气息扑面而来,让他丹田内的混沌道花都发出了欢快的摇曳。盒内是十团如同水银般缓缓流动、散发着朦胧光辉的混沌精粹。
“好东西!”林风毫不犹豫,当即吸收了一团。精粹入体,无需过多炼化,便迅速融入道花与四肢百骸,之前因对抗源海意志冲击和长途跋涉带来的些许疲惫瞬间扫空,修为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厚,对混沌的感悟也隐隐有所提升。他小心地将剩余九团收起,这将是他未来冲击更高境界的重要资粮。
随后,他拿出那枚金属令牌和得自幽蓝星舰的幽蓝水晶,与苏沐晴一同研究。
“观测者……第七舰队……编号734附属探测单元……”苏沐晴梳理着之前得到的信息,“他们似乎在专门追踪各种‘门’的波动,而且分级明确。这块令牌,会不会是某种身份凭证或者通讯信物?”
林风尝试着将一丝混沌灵力注入令牌,令牌毫无反应。他又试着用那枚高等权限密钥连接万象星城的信息库,查询与令牌上图案相关的信息。
结果令人失望,信息库中并无直接匹配的记录,只有一些关于古老机械文明象征符号的模糊记载,语焉不详。
“看来,‘观测者’的保密级别很高,或者其存在形式与千机族并非同源。”林风沉吟道,“不过,既然他们也在关注‘门’,未来未必没有交集之时。此物先收好。”
他将令牌和水晶郑重收起,这两样东西,或许在关键时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片源海潮汐星图上,尤其是那三个被标注出的、关于“根源之门”可能显化的区域。
三个区域分别位于星图的边缘,名称被标注为“归墟之眼”、“万法源流”和“道争古战场”。光从名字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凶险。星图上还简略标注了已知的危险:归墟之眼附近有吞噬一切的物质与规则的黑洞群;万法源流是无数大道法则显化、碰撞最激烈的区域,环境极端不稳定;道争古战场则是一片古老的战场遗迹,残留着无数强大存在交手后留下的毁灭性能量与执念,甚至可能还有未散的战魂徘徊。
“这三个地方,皆非善地。”苏沐晴看着星图,面露忧色。
“机缘往往与危险并存。”林风目光沉静,“我们有星槎,有星图指引,更有混沌道纹护身,并非没有一探之力。况且……”他顿了顿,感受着体内澎湃的混沌真元与那枚愈发清晰的混沌道纹,“我有预感,我的道,欲要更进一步,真正的混沌大成,契机或许就在那‘根源之门’处。”
他指向其中一个区域:“我们先去这里——‘万法源流’。”
“为何是这里?”苏沐晴问。
“归墟之眼寂灭之意太重,与我已领悟的寂灭真意虽有补益,但过于极端,恐失混沌中正平和之本。道争古战场煞气与执念纠缠,于我道心无益。唯有这万法源流,万道碰撞衍化,最是契合混沌包容、衍化万法之真谛。在此地,我或能更快地提升对混沌的掌控,为后续寻找‘门’打下更坚实的基础。”
计划已定,两人不再耽搁。在万象星城稍作休整,补充了一些星槎所需的特殊能量,兑换了几种可能用到的、抵御特定规则冲击的护身符箓后,便再次启程。
混沌星槎冲出万象星城的能量护盾,重新投入那无垠的、变幻莫测的混沌源海之中。槎首对准“万法源流”的方向,暗红与银白的纹路在灰蒙蒙的槎体上交相辉映,如同一支利箭,射向那片万道争鸣的凶险之地。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契约履行厅内,议员阿尔法-7的金属面孔上,数据流再次剧烈波动起来。
“目标已选择前往‘万法源流’。行为模式预测吻合度提升至71.3%。”
“启动‘观测者协议’子项:‘道标追踪’。”
“向最高议会提交报告:变量‘林风’已进入预设轨道,其对‘根源之门’吸引力远超预期。建议提升资源倾斜等级,并密切关注‘观测者’动向……”
冰冷的电子音在空荡的大殿中回响,预示着林风的源海之行,从一开始,就并非仅仅是他个人的求道之旅。他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其荡起的涟漪,正在牵动着隐藏在源海深处,更多、更庞大的势力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