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秦岭的葱郁,越往西北,天地间的色彩便愈发单调荒凉。葱茏的绿色逐渐被枯黄的草甸取代,继而化为无边无际的戈壁滩。狂风卷着砂砾,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子,永无止境地刮擦着大地,发出呜呜的咽鸣。
林风与禹烬二人,已在这片荒芜之地跋涉了数日。
林风换上了一套禹族提供的、用某种耐旱兽皮鞣制的褐色劲装,可以有效抵御风沙与日晒。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赶路,同时分心二用,不断运转混沌道基,吸收着怀中地心火玉散发出的温和能量,滋养着因强行布阵而略有损耗的根基。新生道基在持续的运转中,与肉身、神魂的契合度越来越高,那种如臂指使的感觉也愈发明显。虽然境界依旧模糊,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每时每刻都在缓慢而坚定地增长。
禹烬则显得兴奋又紧张。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世代居住的秦岭,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腰间挂着那把磨损的石斧,背后背着一个小小的兽皮行囊,里面装着肉干和清水。他体内流淌的禹族血脉,似乎对这片干燥炙热的土地有着天然的适应力,赶起路来并不费力,反而时不时地会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子,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秦岭地脉截然不同的灼热与死寂交织的气息。
“恩人,按照大长老给的地图和感应,我们快接近‘葬魔沙海’的边缘了。”禹烬指着前方一片视线尽头那扭曲蒸腾的热浪,“族史里说,那里是上古时期一场大战的终结之地,埋葬了无数先贤和魔物,所以沙海深处充满了不祥的怨念和破碎的法则,连天空都是暗红色的!”
林风极目远眺,点了点头。即便相隔甚远,他也能隐约感觉到那片区域传来的、一种混乱而压抑的能量场。混沌道基对这类能量异常敏感,甚至传来一丝微弱的“渴望”,仿佛那片混乱之地,正是它演练“纳万法”的绝佳场所。
“提高警惕。这片区域,恐怕不止我们。”林风提醒道。他神念散开,虽受风沙干扰,范围有限,但仍能捕捉到一些不寻常的痕迹——几处被风沙半掩的篝火余烬,一些并非野兽留下的杂乱脚印,甚至在一处背风的岩石下,他发现了一枚刻画着扭曲火焰图腾的黑色骨片,骨片上残留着一丝微弱但令人不适的邪异气息。
“这是……”禹烬凑过来,看着那骨片,眉头紧锁,“不像幽冥道的东西。”
“嗯。”林风将骨片收起,“看来,盯上这片沙海的,不止一方势力。”
两人继续前行,环境愈发恶劣。脚下的戈壁逐渐被柔软的流沙取代,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费更多力气。毒辣的太阳高悬空中,将沙丘烤得滚烫,空气扭曲,视线所及,除了黄沙,还是黄沙。若非两人皆非普通人,恐怕早已迷失方向,渴死累死在这片绝地。
又行了大半日,翻过一座巨大的沙丘,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前方不再是连绵的沙丘,而是一片怪石嶙峋的黑色戈壁滩,如同沙漠中的一座孤岛。而在那戈壁滩的中心,赫然矗立着几座残破的、由巨大黑色石块垒砌的建筑遗迹!它们大半已被黄沙掩埋,只露出小部分断裂的墙壁和石柱,风格粗犷古老,布满了风蚀的痕迹,隐隐散发出一种苍凉死寂的气息。
更让人在意的是,在那遗迹的入口处,竟然残留着明显的战斗痕迹!几具穿着破烂黑袍、死状凄惨的尸体半埋在沙子里,伤口处萦绕着淡淡的黑气,与林风之前捡到的骨片气息同源。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和能量冲击的余波。
“有人先到了,而且发生了冲突。”林风眼神微凝,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遗迹。
遗迹内部结构复杂,通道交错,大部分区域都被沙石堵塞。在他的感知中,遗迹深处,隐约传来几股气息。其中一股气息灼热而暴戾,充满了贪婪与毁灭欲,与那骨片同源,大约有筑基中期的程度。另外还有两三股气息,则显得微弱而惶恐,正在拼命逃窜,似乎是被追杀的对象。
“走,进去看看。”林风当机立断。这些黑袍人的出现,很可能与镇魂剑碎片有关,或者,至少能提供关于这片沙海现状的情报。
他示意禹烬跟上,两人身形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片古老的遗迹之中。
遗迹内部昏暗而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通道两侧的墙壁上,依稀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壁画,描绘着一些膜拜火焰、献祭生灵的诡异场景,风格阴森可怖。
循着那逃窜的气息和前方的打斗声,两人很快来到一处相对宽敞的、类似祭坛的大厅。
大厅中央,三名穿着粗布麻衣、作沙漠旅人打扮的修士,正背靠着一根断裂的石柱,浑身是血,勉力支撑着一个摇摇欲坠的防御光罩。他们修为最高的也不过练气巅峰,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而围攻他们的,是五名身着绘有扭曲火焰图腾黑袍的修士!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道灼烧的疤痕,眼神残忍,手中挥舞着一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弯刀,每一次劈砍都让那防御光罩剧烈震荡,他正是林风感知到的那个筑基中期修士。其余四人则是练气后期,配合默契,不断从侧面骚扰攻击。
“桀桀……把你们在‘火蝎巢穴’找到的那块‘赤焰精金’交出来!或许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疤脸修士狞笑着,黑色火焰弯刀带起一道凌厉的火弧,狠狠斩在光罩上!
“砰!”
光罩应声破碎!三名旅人修士口喷鲜血,倒飞出去,眼中充满了绝望。
“跟他们拼了!”其中一名年轻旅人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冲上去。
“哼,不自量力!”疤脸修士眼中凶光一闪,弯刀直取那年轻旅人的头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道细微的、近乎透明的混沌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了那黑色火焰弯刀的侧面!
没有金铁交鸣之声,那狂暴的黑色火焰在与混沌剑气接触的瞬间,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黯淡、熄灭!弯刀本身更是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带偏,擦着年轻旅人的头皮掠过,斩落几缕发丝!
疤脸修士只觉手腕一麻,一股蕴含着分解与净化意蕴的力量顺着手臂蔓延上来,让他气血一阵翻腾,不由得惊骇后退:“谁?!”
林风与禹烬的身影,从昏暗的通道中缓缓走出。
“路过,看不惯以多欺少。”林风语气平淡,目光扫过那五名黑袍修士,最后落在疤脸修士身上,“拜火教?”
他记得洛冰云曾提及,这片区域有拜火邪教活动的迹象。
疤脸修士感受到林风身上那深不可测、却又与寻常修士截然不同的气息,尤其是刚才那一道诡异剑气,让他心生忌惮。他死死盯着林风:“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插手我拜火教之事?识相的赶紧滚开,否则连你一起祭献给圣火!”
“祭献?”林风眼神一寒,他想起了壁画上的场景,“看来,留你们不得。”
他并未动用“星陨”,只是抬起右手,五指微张,对着那五名拜火教徒,轻轻一握。
嗡!
一股无形的力场瞬间笼罩了那五人!周遭的空气仿佛变得粘稠如胶,那跳跃的黑色火焰如同被冻结,连疤脸修士体内运转的邪功都骤然停滞!
“这……这是什么妖法?!”疤脸修士惊恐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连声音都难以发出!
下一刻,林风掌心混沌气流旋转。
那五名拜火教徒的身体,如同被投入无形磨盘,从四肢开始,寸寸扭曲、崩解、化作最精纯的元气粒子,被林风的混沌道基悄然吸收!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与霸道!
眨眼之间,五名凶神恶煞的拜火教徒,便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那三名劫后余生的旅人修士,看得目瞪口呆,浑身瑟瑟发抖,看向林风的目光,如同看着一尊降世的魔神!
禹烬也是第一次见到林风如此干脆利落、手段莫测地灭杀敌人,心中震撼之余,对力量的渴望更加强烈。
林风散去力场,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走到那三名旅人面前,取出一些伤药递过去:“你们说的‘赤焰精金’,是怎么回事?还有,对这片沙海,知道多少?”
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三名旅人相互看了看,最终那名年长的、修为最高的旅人挣扎着爬起,恭敬地接过伤药,颤声道:“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那赤焰精金,是……是一种蕴含纯阳火焰之力的矿石,对修炼火属性功法大有裨益,我们也是在躲避沙暴时,偶然在一处火蝎巢穴发现的……没想到被拜火教的杂碎盯上……”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至于这片葬魔沙海……近来很不平静。拜火教活动频繁,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还有传言说,沙海深处的‘魔哭峡谷’附近,近期常有异宝霞光闪现,但也伴随着更大的凶险,已经折进去不少人了……”
“魔哭峡谷……”林风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大长老禹岩提供的线索,镇魂剑碎片可能存在的区域之一,便是在沙海深处一处终年回荡魔音的大峡谷附近。
看来,这葬魔沙海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浑。拜火教,异宝霞光,以及那隐在暗处、随时可能出现的黑煞谷邪修……
前路,注定步步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