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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锋照山河》第一卷《淞沪烽火(1937–1938)》

第三十八章:伪职人员策反记

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二日的上海,晨雾裹着寒意,像浸了水的棉絮压在法租界的屋顶上。令狐靖远站在百乐门后台的化妆镜前,指尖捏着张揉皱的纸片——上面是周伟龙昨夜送来的名单,列着伪“上海地方自治委员会”的七名职员,红笔圈出的“张敬之”三个字,墨迹被指尖蹭得发毛。

“先生,这是张敬之的底细。”周伟龙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放在镜前的梳妆台上,信封边角沾着点煤屑,是从闸北那边递过来时蹭的。“原是教育局的办事员,上个月被日军强征去自治委员会,管户籍登记。家里有老母亲和一个弟弟,弟弟在第五战区当兵,上个月刚寄过家信,被咱们的人截到了——信里说在台儿庄附近打仗,没提具体部队。”

令狐靖远拆开信封,里面是三张纸:一张是张敬之的户籍抄本,毛笔字写得工整,住址在闸北宝山路,离日军新设的岗哨不过半条街;一张是自治委员会的职员名录,张敬之的名字排在“庶务科”下面,旁边注着“负责粮秣登记”;还有一张是个穿学生装的青年照片,眉眼和张敬之有三分像,背面写着“张敬之弟张敬文,二十岁,服役于第五战区第22军”。

“粮秣登记?”令狐靖远指尖在“粮秣”二字上顿了顿,抬眼看向镜中——镜里映出周伟龙的脸,他正往嘴里塞着块烧饼,腮帮鼓鼓的。“日军最近在闸北强征粮食,他管这个,手里肯定有名单。”

周伟龙咽下烧饼,抹了把嘴:“可不是嘛。昨天青帮的老陆说,闸北有户姓王的粮商,被日军把存粮全拉走了,还把人抓去修炮楼,就是张敬之在登记册上签的字。不过老陆也说,签字的时候张敬之磨磨蹭蹭,日军翻译踹了他一脚才动笔。”

令狐靖远把照片翻过来,指腹蹭过“张敬文”三个字:“弟弟在前线抗日,他在伪政府做事,心里头怕是拧着的。这种人,最容易动摇。”

“就是怕他不敢。”周伟龙往后台门口瞥了眼——几个穿旗袍的舞女正低声说笑,胭脂香混着煤烟味飘过来。“自治委员会里有日军的眼线,还有中统的人盯着,他要是敢递消息,被抓住了就是个死。”

令狐靖远把三张纸叠好,塞进镜后的暗格——暗格是前几天刚挖的,能藏下两本密码本,原本是给情报员藏密信的,现在倒成了临时的藏身处。“得给他个胆子。”他转身从帆布包里拿出个小瓷瓶,瓶里装着半瓶米汤,是昨晚让伙夫特意留的,“先让情报员去试试水,别直接提策反,就说……是他弟弟的同乡。”

周伟龙眼睛一亮:“这主意好!他弟弟在前线,同乡找上门,他不能不见。而且同乡诉苦,最能勾他的心思——日军强征粮食的事,他天天经手,肯定心里有数。”

“让小吴去。”令狐靖远说。小吴是江苏盐城人,跟张敬之的弟弟张敬文是同乡,说话带着点苏北口音,最像“被抓壮丁逃出来的”。“给他换身衣服,破点,再往脸上抹点灰,就说从南京逃过来的,一路被日军抓去运粮,好不容易跑出来的。”

周伟龙点头:“我这就去找小吴。对了,张敬之每天下午五点下班,从自治委员会出来,沿河南北路走,会经过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摊子,就在闸北区公所对面——那儿人多,好‘偶遇’。”

令狐靖远走到后台的窗户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百乐门门口停着辆黄包车,车夫正缩着脖子搓手,车把上挂着个蓝布包袱,里面是给情报员送的棉衣。“让小吴别带枪,就带半块烧饼。”他回头叮嘱,“遇上伪军盘查,就说饿了好几天,去闸北找亲戚的。要是张敬之不理他,就把这张照片塞给他。”他从信封里抽出张敬文的照片,用米汤在背面写了“弟安”两个字——米汤干了看不见,得用碘酒抹才能显影,就算被日军搜去,也查不出什么。

周伟龙接过照片,揣进怀里:“我知道了。晚上我再去趟老陆那儿,让他派个人在河南北路盯着,要是小吴被盯上了,就帮着解围。”

令狐靖远嗯了一声,看着周伟龙匆匆离开的背影,又转头看向镜中——镜里的自己还穿着件灰色棉袍,是前几天从旧货市场买的,袖口磨出了毛边,像个在租界里混饭吃的小职员。这身份好,不扎眼,等小吴探完底,他就得用这身份去见张敬之。

下午四点半,河南北路的风更冷了,卷着碎雪碴子往人脖子里钻。小吴缩着脖子站在糖炒栗子摊子旁,棉袄上打了三个补丁,都是周伟龙让人特意缝的,袖口还故意撕了个口子,露出里面的棉絮。他手里捏着半块干硬的烧饼,时不时往嘴里塞一口,眼睛却盯着斜对面——伪“上海地方自治委员会”的大门,是座灰色的洋楼,原本是中国银行的分行,现在门口站着两个穿黄军装的日军,步枪上的刺刀在雪光里闪着冷光。

“砰——砰——”日军的岗哨敲了敲枪托,对着一个想靠近的小贩吼了句日语,小贩吓得赶紧往后退。小吴低下头,往嘴里又塞了口烧饼,饼渣掉在衣襟上,他也不拍——越狼狈,越像真的。

五点整,自治委员会的大门开了,陆续有人出来。大多是穿长衫的职员,低着头匆匆走,没人敢说话,像是怕被日军听见。小吴眯起眼,在人群里找——周伟龙给过他张敬之的画像,说张敬之左嘴角有颗痣,走路有点跛,是小时候摔的。

“来了!”小吴心里一紧。人群里有个穿藏青色棉袍的男人,四十岁上下,头发梳得整齐,却掩不住眼下的青黑,左嘴角果然有颗痣,走路时左腿确实有点不自然。他手里提着个蓝布包,包上印着“上海自治委员会”的字样,应该是装文件的。

张敬之没走快,沿着河南北路往宝山路的方向挪,脚步沉得像灌了铅。小吴深吸口气,把剩下的烧饼揣进怀里,故意往张敬之跟前撞了一下——“哎哟!”他顺势往地上一倒,棉袄上沾了层泥雪。

“你干什么?”张敬之被撞得晃了一下,回头看时,眉头皱了皱。他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多日没睡好。

小吴趴在地上,抬起头,脸上沾着泥灰,眼眶红了:“先生,对不住,我……我没站稳。”他挣扎着想起来,却故意把腿一软,又跌坐下去,“我从南京逃过来的,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腿软……”

张敬之的眼神动了动,往四周看了看——路边有两个伪军在巡逻,正往这边瞥。他赶紧蹲下身,把小吴拉起来:“快起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小吴被拉起来时,故意往张敬之手里塞了个东西——正是那张敬文的照片。“先生,我……我想找个人。”他压低声音,带着哭腔,“我找张敬文,他是我同乡,在第五战区当兵的。有人说他哥哥在上海做事,我想问问……问问他弟弟怎么样了。”

张敬之的手指猛地一僵,捏着照片的指尖泛白。他把小吴往路边的巷子口拉了拉,避开伪军的视线:“你认识张敬文?”

“认识!我们一个村的!”小吴赶紧点头,编好的话往出涌,“我跟他一块被抓的壮丁,南京失守那天打散了,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他……他没跟上来。我听说他哥哥在自治委员会做事,就想来问问,他有没有给家里捎信?”

张敬之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把照片往怀里塞。他的手在抖,塞了两次才塞进去。“跟我来。”他低声说了句,转身往巷子深处走。

巷子窄,两边是高高的砖墙,墙头上堆着碎雪。张敬之走到一个关着门的杂货铺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没人跟来。“你叫什么?”他问。

“吴二柱。”小吴答,这是他的本名,用真名反而不容易露馅。

“敬文……他上个月给家里寄过信。”张敬之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沙哑,“说在前线还好,让娘别惦记。”他顿了顿,又问,“南京……南京现在怎么样了?”

小吴低下头,抹了把眼睛,声音哽咽:“惨啊……日军进城那天,到处都是枪声。我亲眼看见他们在江边开枪打老百姓,好多人都掉进江里了……我被他们抓去运粮,半夜趁他们睡了才跑出来,一路躲躲藏藏,走了十几天才到上海。”

张敬之的脸色白了,嘴唇抿得紧紧的,指节捏得发白。小吴看在眼里,知道有戏——他弟弟在前线跟日军打仗,他却在上海给日军登记粮秣,心里头肯定早就堵得慌,再听南京的惨状,少不了更恨日军。

“先生,我知道你在自治委员会做事。”小吴故意往地上啐了一口,声音里带着恨,“那些日军不是东西!抢粮食,抓壮丁,早晚得遭报应!”

张敬之身子一震,猛地抬头看小吴,眼神里有警惕:“你……你说这些干什么?”

“我就是气!”小吴梗着脖子,“我知道你也是没办法,被他们逼着做事的。要是有办法,谁愿意给日本人当差啊?”

张敬之没说话,只是往巷子口又看了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怀里掏出个铜板,塞给小吴:“去买点吃的吧。别在闸北待着,这儿不安全,去公共租界那边,找个难民所住下。”

小吴没接铜板,反而往张敬之跟前凑了凑:“先生,我不饿。我就想问问,你能不能帮个忙?”他压低声音,“我听说日军最近要在闸北设‘警戒区’,要把老百姓都赶走,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我得赶紧去告诉逃难来的同乡,让他们赶紧跑。”

这是令狐靖远教他问的——先探探张敬之愿不愿意透消息。张敬之管粮秣登记,肯定知道日军的动向。

张敬之的脸色变了变,往后退了一步:“我不知道。”他转身就要走。

“先生!”小吴赶紧叫住他,“我知道你难!可那些逃难的都是老百姓啊!要是被日军抓住了,就是死!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透个信儿,行不行?”他说着,往地上一跪,“我给你磕头了!”

“别跪!”张敬之赶紧把他拉起来,声音发慌,“让人看见就完了!”他往巷子口瞥了眼,伪军已经走远了,才压低声音,“别在闸北待着,三天之内,赶紧走。往南走,去法租界,那边暂时安全。”

小吴心里一喜,知道他松口了:“先生,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别跟别人说见过我。”张敬之皱着眉,“赶紧走。”说完,他转身匆匆往巷子另一头走,脚步还是有点跛,却比刚才快了不少。

小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才往相反的方向走。走到河南北路路口,看见老陆派来的青帮弟子正靠在墙上抽烟,冲他使了个眼色——没被盯梢。小吴松了口气,裹紧棉袄,往法租界的方向走,得赶紧把消息告诉令狐靖远。

当晚七点,法租界霞飞路的“老上海茶馆”里,煤油灯的光昏昏黄黄,映着墙上“莫谈国事”的标语。令狐靖远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面前放着杯没动过的茶,茶梗在水里竖着,像根小旗杆。

“他果然松口了。”周伟龙把小吴的话复述了一遍,手里捏着个茶壶,往令狐靖远的杯子里续水,“说让小吴三天之内赶紧走,往南去法租界。这意思就是,日军确实要在闸北设警戒区,而且就在这三天里。”

令狐靖远指尖敲着桌面,节奏缓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在黄埔四期读书时,教官就说他“敲桌子的时候,准是在想主意”。“他没说具体时间,也没说设几个警戒区,还是怕。”他抬头看向周伟龙,“得再加把火。明天你让小吴再去趟宝山路,就在张敬之家附近晃,别找他,就跟邻居打听‘张敬之先生家在哪儿’,让他知道,我们能找到他家——不是威胁,是让他明白,我们有诚意保他。”

周伟龙点头:“我明白。老陆说张敬之是个孝子,老娘卧病在床,他每天下班都得先回家给老娘熬药。小吴去他家附近晃,他肯定能听见动静。”

“再准备张照片。”令狐靖远说,“把张敬文的照片放大点,找个画匠临摹一下,画成穿军装的样子——就说他弟弟在前线立了功,得了勋章。”

周伟龙眼睛一亮:“这招高!他弟弟立功,他脸上有光,心里头肯定更拧巴——一边是弟弟抗日救国,一边是自己给日军当差,这对比一出来,他不动摇都难。”

令狐靖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是凉的,像此刻上海的局势。“后天我去见他。”他放下茶杯,“就在他下班经过的那个糖炒栗子摊子旁边,找个茶馆,人多眼杂,不容易被盯梢。”

“我让老陆把茶馆包下来。”周伟龙说,“就说是给儿子办满月酒,让青帮的人扮成客人,把着门口,日军和伪军要是敢进,就说是私人聚会,把他们挡回去。”

“不用包。”令狐靖远摇头,“越自然越好。就让老陆派两个人扮成茶客,坐在门口的桌子,我跟张敬之在里面,要是有情况,他们咳嗽三声当信号。”

周伟龙点头应下,又往令狐靖远碗里夹了块酱鸭:“尝尝,这是老陆从‘陆稿荐’买的,正宗的苏州味道。你这几天光吃烧饼了,也该补补。”

令狐靖远没动筷子,只是看着窗外——窗外的雪下大了,一片片落在青石板路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张敬之要是能策反,闸北的情报就能活过来。”他轻声说,“日军的粮秣仓库在哪儿,警戒区怎么设,他都知道。这些情报送出去,能救不少人。”

周伟龙也看向窗外,雪光映着租界的路灯,昏黄里带着点暖。“会成的。”他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块酱鸭,“这种心里有底线的人,就差个台阶。咱们给他搭个台阶,他肯定愿意下来。”

第二天下午,宝山路张敬之的家附近,小吴果然在晃。他没敢靠近,就在街口的杂货铺门口站着,跟老板娘打听:“老板娘,您知道张敬之先生家在哪儿吗?我是他弟弟的同乡,从南京来的,带了他弟弟的信。”

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妇人,正往煤炉里添煤,闻言往街里指了指:“往里走第三个门就是。不过你找他干啥?他现在在日本人那儿做事,好多邻居都不跟他说话了。”

“老板娘您别这么说。”小吴赶紧摆手,从怀里掏出那张临摹的照片,递过去,“他弟弟在前线打仗呢!立了功,得了勋章,这是照片!张先生是没办法才去自治委员会的,他心里肯定向着咱们中国人。”

老板娘接过照片,眯着眼睛看了看,嘴里嘟囔:“原来是这样……那他倒是不容易。”

这话正好被从家里出来的张敬之听见——他刚给老娘熬完药,出来买些冰糖。听见“弟弟在前线打仗”,他脚步顿了顿,没往前走,也没回头,就站在门后听着。

“可不是嘛。”小吴的声音故意放大了些,“张先生昨天还劝我赶紧走,说日军要在闸北设警戒区,让我别待着。要不是心里向着咱们,他能说这话?”

老板娘叹了口气:“也是……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张敬之悄悄退回院里,关上门。靠在门板上,他摸出怀里的照片——小吴昨天塞给他的那张,照片上的弟弟笑得傻气。他想起昨天小吴说的南京惨状,想起今早日军翻译催着要粮秣登记册时的嘴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喘不过气。

他知道日军要在闸北设三个警戒区,昨天自治委员会的会上,日军顾问说了,十二月二十五号开始,要把警戒区里的老百姓都赶走,房子全拆了修炮楼。他不敢说,说了就是死。可小吴的话在耳边响——“那些逃难的都是老百姓啊!”

晚上,张敬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老娘在隔壁咳嗽,一声声的,像咳在他心上。他想起弟弟临走时说的话:“哥,我去打仗,你照顾好娘。要是我死了,你别给日本人做事,丢不起那人。”

他摸出小吴给的照片,借着月光看。照片背面好像有字,他想起小吴说“弟弟的信”,心里一动,从灶房找了瓶碘酒,往照片背面抹了抹——“弟安”两个字慢慢显出来,是米汤写的。

张敬之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不是因为弟弟平安,是因为他知道,对方是军统的人。能用上米汤密写,肯定是军统。他们没直接抓他,也没威胁他,只是递了张照片,说了几句同乡的话,这是给了他面子,也给了他条路。

第三天下午五点,河南北路的糖炒栗子摊子旁,令狐靖远已经在茶馆里坐了半个小时。他换了件深蓝色棉袍,戴着顶毡帽,帽檐压得低,像个在租界里做小生意的商人。桌子上放着本《三国演义》,翻到“关羽华容道义释曹操”那一页——这是他跟周伟龙约的信号,要是张敬之来了,周伟龙就派人在窗外晃一下《三国演义》。

“先生,您的茶。”伙计端着茶壶过来,给令狐靖远续水。这伙计是老陆派来的,左眼下面有颗痣,是青帮的记号。他放下茶壶时,低声说了句:“来了。”

令狐靖远没抬头,翻了一页书。眼角的余光里,一个穿藏青色棉袍的男人走进来,左嘴角有颗痣,正是张敬之。他手里还提着那个蓝布包,脚步有点犹豫,在门口站了站,才往令狐靖远这边走。

“张先生?”令狐靖远抬起头,摘下毡帽,露出脸。他没笑,只是看着张敬之的眼睛。

张敬之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是个这么年轻的人。他在令狐靖远对面坐下,声音有点紧:“你是……”

“令狐靖远。”令狐靖远没隐瞒,“军事委员会督察处的。”他从怀里掏出个小铜片,上面刻着“督察处”三个字,晃了一下又塞回去,“昨天让小吴找你的,是我的人。”

张敬之的手猛地攥紧了蓝布包,指节发白。他往四周看了看,茶馆里人不少,有穿长衫的商人,有带孩子的妇人,角落里还有两个穿短打的汉子在喝酒——是青帮的人,他认出来了,昨天在街口见过。

“令狐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张敬之的声音压得很低。

令狐靖远没直接回答,反而从怀里掏出那张临摹的照片,推到张敬之面前:“你弟弟张敬文,在第五战区第22军当班长,上个月在台儿庄重创了日军一个小队,立了三等功。这是师部刚寄来的照片,还没来得及洗,先画了一张。”

张敬之拿起照片,指尖在“勋章”上摸了摸——画得很像,连勋章上的纹路都清清楚楚。他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你弟弟在前线流血,你在上海……”令狐靖远顿了顿,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白。

张敬之的脸一下子红了,像被火烧着。他把照片往桌上一放,声音带着点急:“我没办法!日军把我娘抓走了,说我不去自治委员会做事,就杀了我娘!我……”

“我知道。”令狐靖远打断他,“老陆查过了,上个月日军确实去你家抓了你娘,关了三天,你才答应去的。”他从怀里掏出张纸,推过去,“这是你娘现在的情况,老陆派人把她接到法租界了,住在霞飞路的一个小院里,有医生看着,每天都能喝上鸡汤。”

张敬之拿起纸,手抖得厉害。纸上写着他娘的病情,连“晚上咳嗽得厉害,得垫两个枕头”都写得清清楚楚——是真的,军统真的把他娘接走了,还照顾得这么好。

“令狐先生……”他抬头看令狐靖远,眼睛红了。

“我不是来逼你。”令狐靖远看着他的眼睛,“我是来给你个机会。你弟弟在前线抗日,你也能在上海做些事。日军要在闸北设警戒区,是不是?设几个?什么时候开始?”

张敬之沉默了。他知道令狐靖远什么都清楚,只是在等他说。他想起娘现在安全了,想起弟弟在前线打仗,想起日军强征粮食时老百姓的哭喊声,心里那道坎,慢慢塌了。

“三个。”他低声说,“三个警戒区。闸北火车站一个,宝山路一个,还有……还有天通庵路一个。后天,十二月二十五号早上开始,日军会派兵把老百姓都赶走,反抗的就开枪。”

令狐靖远指尖在桌上划着,记下三个地名:“粮秣仓库呢?你管粮秣登记,肯定知道日军把抢来的粮食藏在哪儿了。”

张敬之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有三个仓库。一个在闸北火车站旁边的货场里,藏的是大米;一个在天通庵路的老面粉厂里,藏的是面粉;还有一个在……在北四川路的一个地下室里,藏的是罐头和饼干,是给日军军官吃的。”

令狐靖远心里一喜——这些情报太重要了!知道了仓库位置,就能想办法把粮食抢出来,或者烧了,断日军的粮。

“还有。”张敬之又说,“自治委员会里有个日本人,叫小林,是特高课的,专门盯我们这些职员。他每天都要查粮秣登记册,要是发现少了东西,肯定会查。”

“我知道了。”令狐靖远点头,“你不用动,照常上班。我们会派人去处理仓库的事,不会牵连你。”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推给张敬之,“这里面是密写药水,用米汤写,碘酒能显影。要是有重要消息,就写在《申报》的广告栏里,寄到法租界霞飞路78号,收信人写‘李先生’,那是我们的人。”

张敬之拿起瓷瓶,攥在手里。瓶身很凉,却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令狐先生,我……我能帮的就这些了。要是被日军发现了,我……”

“不会让你出事的。”令狐靖远打断他,“你娘在法租界,我们会保护好她。你要是觉得危险,随时可以撤出来,我们给你换个身份,送你去武汉,跟你弟弟团聚。”

张敬之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谢谢令狐先生。”

“别谢我。”令狐靖远站起身,“谢你自己还有良心。”他戴上毡帽,“我先走了。你慢慢喝茶,没人会打扰你。”

令狐靖远没走正门,从后门出去了。后门是条窄巷,周伟龙正靠在墙上抽烟,看见他出来,赶紧掐了烟:“成了?”

“成了。”令狐靖远点头,把记着地名的纸递给他,“三个警戒区,三个粮秣仓库,都记下来了。你赶紧让老陆派人去查这几个地方的岗哨,明天晚上动手,先烧面粉厂的仓库,那里离日军岗哨远,好撤。”

“好!”周伟龙接过纸,往怀里一塞,“我这就去。对了,张敬之怎么办?就让他在自治委员会待着?”

“让他待着。”令狐靖远说,“他还有用。小林是特高课的,让他盯着小林的动向,说不定能摸出更多日特的消息。”

周伟龙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让小吴再跟他联系,告诉他怎么用密写药水。”

两人往巷口走,雪还在下,落在肩膀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对了,”令狐靖远突然停下脚步,“把闸北的两个情报点赶紧转移,就转移到公共租界的静安寺路,找两个铺面,一个开杂货铺,一个开修鞋铺,不容易被怀疑。”

“我已经让人去办了。”周伟龙说,“老陆在静安寺路有个亲戚,有两间空房,正好能用。”他顿了顿,又问,“那……要不要留个诱饵?”

令狐靖远想了想:“留一个。就设在宝山路的那个死信箱,用半枚铜钱当标记的那个。别放真情报,放些假的,就说‘粮秣仓库在江湾路’,让日军去搜。”

“好主意!”周伟龙笑了,“让他们白跑一趟,还能让张敬之在小林面前更安全——小林要是发现假情报,只会觉得军统的情报不准,不会怀疑到张敬之头上。”

两人走出巷子,往法租界的方向走。雪越下越大,把脚印很快盖住了。令狐靖远回头看了眼茶馆的方向,张敬之还没出来,大概还在喝茶。他知道,从今天起,张敬之不再是“伪职员”,是他们的人了。

第二天晚上,天阴得厉害,没月亮,也没星星。闸北天通庵路的老面粉厂外,黑沉沉的像个怪兽。周伟龙带着五个行动员,都穿着黑棉袄,脸上抹了灰,正趴在墙根下——墙是砖的,年久失修,有好几处裂缝。

“岗哨在那边。”一个行动员低声说,往面粉厂门口指了指。门口有两个日军,正缩着脖子烤火,离仓库还有几十米远。

“老规矩,我去开门,你们进去放火。”周伟龙从怀里掏出把撬棍,“动作快点,烧起来就撤,别恋战。”

行动员们点点头,从怀里掏出煤油瓶和火柴——煤油是从青帮的煤铺弄来的,纯度高,一点就着。

周伟龙猫着腰,往面粉厂的侧门挪。侧门是木头的,锁是旧的,他用撬棍一撬就开了,“咔哒”一声,在夜里格外响。

“谁?”门口的日军喊了一声,端起枪往这边看。

“别管他,赶紧进!”周伟龙推开门,冲行动员们挥手。

行动员们冲进仓库,往面粉袋上泼煤油。煤油味一下子散开了,呛得人咳嗽。一个行动员划着火柴,往地上一扔——“呼”的一声,火苗一下子窜了起来,很快就烧到了面粉袋上。

“着火了!”门口的日军喊了起来,端着枪往仓库跑。

“撤!”周伟龙喊了一声,带头往侧门跑。行动员们跟在后面,刚跑出侧门,就听见仓库里“轰隆”一声——面粉遇火爆炸了,火光冲天,把半边天都照亮了。

“快跑!”周伟龙喊着,带着行动员们往巷子里钻。巷子里黑,他们熟门熟路,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日军的枪声在后面响了起来,子弹打在墙上,“砰砰”直响,却没伤到任何人。

第二天一早,令狐靖远在申报馆地下室的安全屋里看报纸——报纸上登了面粉厂失火的消息,说是“意外失火”,没提爆炸的事。他笑了笑,知道是老陆让人跟报馆打了招呼,把事情压下去了。

“先生,张敬之送消息来了。”小吴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张《申报》,广告栏里有个“寻人启事”,写着“寻李三,男,三十岁,穿蓝布衫,见此启事速回”——这是用密写药水写的,令狐靖远用碘酒抹了抹,上面显出几行字:“小林怀疑仓库失火是军统干的,正查自治委员会的职员,让我盯紧粮秣登记册。”

“知道了。”令狐靖远把报纸烧了,灰烬扔进痰盂里,“让张敬之别慌,照常上班,就说‘没发现异常’。小林要是逼问,就让他往中统身上推,说中统最近在闸北活动频繁。”

“好!”小吴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令狐靖远叫住他,“把这个给张敬之送去。”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两块银元,“让他给娘买点营养品。就说是他弟弟托人带的。”

小吴接过布包,揣进怀里:“我知道了,先生。”

小吴走后,周伟龙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笑:“面粉厂烧得真干净!老陆派人去看过了,至少烧了十万斤面粉,日军气得把看守仓库的小队长都给毙了!”

令狐靖远点点头,没说话。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外面的雪停了,太阳出来了,照在雪地上,亮得晃眼。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有了张敬之这个内应,闸北的情报网就能慢慢活过来,以后能做的事,还有很多。

“对了,”周伟龙走到他身边,“警戒区的事,我已经让老陆通知闸北的老百姓了,让他们赶紧往租界撤。估计这两天就能撤得差不多了。”

“好。”令狐靖远说,“让老陆多派点人,帮着老弱病残搬东西。日军要是拦着,就说是‘租界的慈善机构派来的’,别跟他们硬拼。”

“我知道了。”周伟龙点头,“老陆已经跟租界的巡捕房打过招呼了,只要老百姓进了租界,日军就不敢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都看着窗外的太阳。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却也带着点暖。“令狐,”周伟龙突然开口,“你说……等打赢了仗,咱们能过上安稳日子吗?”

令狐靖远笑了笑:“肯定能。到时候,张敬之能跟他弟弟团聚,小吴能回盐城种地,老陆能开个正经的铺子,不用再打打杀杀。”他顿了顿,又说,“咱们也能回黄埔看看,跟教官喝杯酒,说说咱们这些年干的事。”

周伟龙也笑了:“好!到时候我请客,在南京最好的酒楼,请你喝茅台!”

“一言为定。”令狐靖远伸出手。

“一言为定。”周伟龙握住他的手。两只手都很粗糙,布满了茧子,却握得很紧。

窗外的雪开始化了,顺着屋檐往下淌,滴滴答答的,像在倒计时。令狐靖远知道,闸北的警戒区明天就要设了,日军肯定会发疯似的搜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轻松。但他不怕——有张敬之这样的人在,有周伟龙这样的兄弟在,有老陆和青帮的人在,就算前路再难,他们也能走下去。

他转身从帆布包里拿出张地图,是上海的城区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三个粮秣仓库的位置——除了已经烧了的面粉厂,还有火车站的大米和北四川路的罐头。“下一个,”他指着火车站的位置,“就烧这个。”

周伟龙凑过来看,眼睛亮了:“好!我这就去查岗哨!”

周伟龙匆匆走了,地下室里只剩下令狐靖远一个人。他看着地图,指尖在“北四川路”的位置顿了顿——那里离日军的司令部近,不好动手,但里面的罐头和饼干是给军官吃的,要是能炸了,肯定能让日军心疼死。

他拿起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雪化了,春天就不远了。等春天来了,他们就能干更大的事了。

窗外的阳光越发明媚,照在地图上,把“上海”两个字照得暖暖的。令狐靖远知道,只要还有人愿意站出来,还有人心里装着家国,这仗就一定能打赢,这日子就一定能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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