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金玲做好饭,叫那两个大点的孩子起来,给两个小点的孩子穿了衣裳。
最小的孩子还不到一岁,还得成天抱着,老三能到处跑了,只要吃饱,他自己会玩。那两个更不用咋操心,老大能带着老二去上育红班了。
忙了一阵,已到饭时,孩子他爹铜锁却不见回来:他去干啥了?到这时还不下工?
还是这死跳锅货恼了,不回来吃饭?这不大可能呀,他不吃饭,还能去吃屎吗?有那本事倒好了:省下点粮食去卖卖有钱花啦,也不用急的像猴上树。
原来昨晚,金玲把铜锁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临近年底,那一分钱掰八瓣花的钱也花完,她兜里是没一分钱了。你说你一个男人没本事,你娶啥媳妇?娶就娶了,你还一个接一个弄出孩子来,让她的肚子和腿旮旯就没闲过……要是这样的出勤率,都快磨出茧子了,但凡她换换别人,还能没钱花?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错,可她换谁嘞?搬着指头算算,小庄也只有正和、烟柳爹、云清爹、玉珊爹四个光棍。
云清爹不用说了,估计这辈子再不会上她的当:麦前头,她想去圪囊撕块花布,做件夏天衣服,便打上了云清爹的主意;云清爹喂好牲口,牵出来拴上,让它们歇息,这时候队里人已经上工走了;她就坐在门口,等云清爹出来,亲热热叫声叔,有话没话也要说几句,拢拢感情;几天过后,她就说个借口,急着用钱,让老头借给她几十块。
老头虽没想到她在下套,也觉得她突然对她亲热,可能就是为借钱的缘故,便多了个心眼,只说是手里没钱,少了回去问问,因为钱闺女管着,多了是真没有。
金玲见这老头有点谨慎,只得也没多有少,从五十降到三十,最后二十也中。总算把老头的钱弄到手了。
借钱这事儿,街坊邻居,也是正常的。关键是金玲压根就没打算还。怎么还呀,到年底就分那百儿八十块,还了咋过呢,借钱是好借的?岂不像人家编的对联了:吃上顿没下顿顿顿难继,借新帐还旧账帐帐不清。
可她要不还钱,总的有个说法有个理由。毕竟二十块也不是小数目。比起正和那扣扣索索一回一块两块的,多了去了。正是俗话说的:逮住一个钉称的,抵住几个骨碌锅的了。
只是云清爹这老头,有点不上道,给他个暗示,使个眼色,他不知是装傻还是不开窍。金玲只得另想他法。
这天后晌,她见老头从饲养园出来,就连忙搭话,苦皱着脸说:叔,你回去哩?
老头还当她要还钱哩,就站住和她说话。金玲就低下声说:你来吧,我有句话。抱着孩子回家了。
老头只得跟了进去,见她进了屋里,就站在门前不知该进不该进。
金玲说:你来嘛,外边说着隔墙能听见。
老头只得进去,问:说啥哩?
金玲已把孩子放到里面的床上。这屋里放着两张小床,像是她和孩子睡的。她抱着肚子说:我这肚子今儿不知咋啦,一阵阵儿疼,你给我按按吧,疼得难受。
她说着就躺到外面这张床上,哼哼咛咛不停声儿,像是病得厉害。
老头没法儿,救急要紧,只得走到床边,轻轻按她肚子。这都是农民自我疗治的土法儿。有一定的作用,最主要是不花钱。
往下……往下……往下……金玲一个劲要他往下按。女人往床上一挺,上面凶凶两坨子肉晃晃悠悠,光想让人发懵,一头榷下去。看得老头深感不妥,连忙将眼光看到墙上,哪里知道金玲把裤子松开了,又要他往下往下往下,他一下就按在一丛毛上,指头还挨住一处湿唧唧的地儿。这是一个重大失误,铜锁要在家,还不依他哩。到那时可就不是二十块的事儿了,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嘞。
老头吓得扭头就走,连忙说:算了算了,钱我也不要了……
这不是就把账消了?
金玲心说:你个大男人还不如我,都找不到挣钱门路,说你几句还和我上劲哩,有骨气以后永远甭回来吃饭……
气归气,她也得出去问问,看到底是咋回事儿。正要出门,就见那风门噔噔响了两下,差点掉下来。
有理了是不是?她还以为是铜锁回来发邪脾气。她推开风门一看,是那头猪,一下火气就上来了:你个僵疙瘩死猪,你要是长得快点,长够称,也能卖几个钱,偏偏都遇住这些个讨债鬼,只吃不长,你还有脸来发贱要吃的哩,可知道老娘正没窟窿繁蛆,我叫你只知道吃,打死你个龟孙哩。
她随手拿起扎火棍,劈头就往猪身上打,打得那猪挨了刀一般尖叫一声,没命样就往外跑,一溜烟不知跑哪儿去了。
吓得她两个孩子也赶紧吃完碗里的饭,慌慌跑着上学去。
她出去一问,人说早上就没见铜锁。
投井跳河去了?这挨枪的!
死了活该……看你能死到哪儿去!
到了半前晌,大队那个跑腿的老头来了,对坐在门前的金玲说:“走,回家我给你说个事儿。”
原来这铜锁借又借不来钱,屙又屙不出钱,就生了歪门,在圪囊给人逮住了。
老人说:“也不是啥大的事儿,你去寻寻队长,让他去大队开个证明,把人带回来就行了。”
这天晌午吃过饭,何顺想睡一会儿。虽说现时的天很短,那也不能吃了饭就上工。多少眯一会儿,身体有个休息,下午有精神。
他就对媳妇说:“你引上孩子出去会儿,别让他嚎焦得我不会睡。”
他媳妇连忙说:“响响响。”带着孩子出去了。
何顺刚要睡着,觉得有人叫他,迷糊中好像有人已来到床前。还不及他清醒,就感觉来人趴他胸上,接着嘴上一热。他一下睁开眼,看见金玲那张脸就在眼前,她红红的嘴就对在他嘴上。
她压低声音说说:“铜锁在公社里,你去把他带回来。”
“我能把他带回来?”他不知是咋回事,愣着眼问。
“你去大队开个证明,就能……”她又低下头和他对了对嘴,吧唧一下。
何顺一下就搂住她,说:“美美,美美……”一手就去她裆里摸。这女人还真有意配合,顺势把腿分开。
金玲也悄悄伸手往下一摸,摸住一个橛子,这东西要是拴到放羊绳上,往地下一揳,那羊就跑不了啦。
“你老婆子就在门口……小心她回来……到晚上……你去……”她小声说完,就出去走了,临出门又给他使个眼色。
这何顺还睡个鸭子,恨不得给那橛子上安对儿翅膀,随着那扭屁股瓦腰的金玲飞去。急得他和猴拧似的,一心想着要把橛子揳到金玲身上,免得橛子那头的羊跑了。
到了敲钟时,何顺连忙起来,一出门就见媳妇扯着孩子回来,瞪着眼问:“她来干啥哩?”
“她没跟你说?她只说铜锁在公社里,我也不知是咋回事。”何顺说。
“那她找你干啥?”媳妇又问。
“让我去把人带回来……我就说,要是在大队里,那我去说一声就行了,这是在公社里,咱中蛋!咱认识谁?”何顺不耐烦说。
“咦,你那本事还小哩……”女人咧撇道:“人家说一声儿,只怕鞋都跑掉了。”
“我管她干蛋呀……不过,叫我去问问看是啥事儿……这货咋叫弄到公社啦,干啥不攒底儿事了,嘿嘿嘿……”他做出幸灾乐祸的样子。
他媳妇就说:“到底都是一队的……能管就管吧,谁叫咱是队长哩……不管也不妥当。”女人又说:“你要不管,他指望谁哩?”
“看看,我就说俺孩子他妈心肠好着嘞……我去问问,能管咱管,不能管咱管他个球!”何顺满不在乎地说。
敲了钟派了活,何顺就去大队部了解此事,管收发跑腿的老头看见他,就连忙把他叫到一边,说了事情的缘故:原来这铜锁想了个歪门,天不明拉着架子车去东边的村庄菜地里薅了一车白菜,拉到圪囊的早集市去卖,想弄几个钱回来给媳妇,免去聒噪数落之苦。
他都不想想:谁来买这白菜?公社那一片有多少买菜吃的人?
偏偏丢菜的那个生产队,早早就有人起来去看菜地,丢了一大片子白菜,这傻子也能看出来不是谁家没菜来顺手薅一棵的事儿,这能装一车呀,追!
几个人顺着车轱辘印就追到圪囊集上,那铜锁还在那吆喝着:生产队种多了,便宜啊,来吧来吧。
几个人就来了。一顿诘问,铜锁顶不住,就给他们扭到了公社里,关进一间小屋子……
老头说:这也不是啥大事儿,公社给咱村打电话,是我接的,我想着这也不必惊动林多,他不是这一段为修渠心里不美气嘛,你去会计那里开个证明,说咱回来教育,把人带回来就妥了。
何顺听了这稀奇事儿,笑嘻嘻去会计那儿开个证明,盖上车单村大印。心说:明天前晌再去,今儿黑老先去揳揳撅儿,看那地儿能揳紧不。
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