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若顺服了老慥后,她是没有悔意的。她甚至觉得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事儿:家长的需要,作为家员应该满足的。这和淫荡不淫荡无关的。
只有满足了他的需要,他才会情绪稳定,心绪平稳,更有动力领着这个家。更好地对待这个家的人。
美若可绝不是以此争取在这个家里横行霸道的资格,或者多吃多占的权利。她压根就没想过要拿这个事儿去占便宜。那才叫贱呢。事实上,她觉得这样心里就踏实了,让别人心里踏实自己心里也踏实,她愿意为此作出一些行动。
因此,每到深夜,老慥送来吃的,她也会关心隔边屋里那个老婆子饿不饿。饥荒可真的会饿死人。
她不用出去就能知道,缺粮已到了那一步:起初,老慥卖着命在她身上撒欢,她尽管身子不方便,也努力让他有个得劲儿又喜欢的姿势。
可没过几天,老慥就像累脱了气儿,再没那种勇猛和持久了。完全就是在应付一下事儿,再往后,他干脆就是搂着她感觉感觉,就回他的屋里去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原本她就不是为了自己那一时之快。这样还觉得他们是有感情在。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孩子终于出生了:是个女孩儿。这孩子一出生就像个猴子,细胳膊细腿。还好奶水是有的,够不够那就拜托老天爷。
按规定,孩子只要超过半岁,妈妈就得出工。出工时带上孩子,到地里交给地头专门来带孩子的老妇人。这些老妇人抱着小的,哄着大点的,要是孩子饿了,她们就喊孩子的妈妈,来地头喂奶,喂好奶再回去干活儿。
定下这个规定的人,上辈子一定是:一从他妈逼里出来,就得赶紧站起来会跑,要不然那些狼虫虎豹,就会把它撕碎,他得一次次轮回,一次次从他妈那生门里出出进进。都没有个长成畜生的机会。
所以他才能想出这么关怀人的方法,这么有人性光辉的主意。
美若也真的想赶紧度过这几个月,出去上工,她离开社会时间太久了。都感觉被社会抛弃了。
要是被社会抛弃,那可是可怕的事情。就像死了一样可怕。
可突然有一天,老慥回来告诉她个炸雷一样的消息:食堂解散了!各回各家,各做各饭。
可粮食呢?
都吃光了。
那以后吃啥嘞?
自己想门儿。
操他妈的,快两年了,家里没进过一个粮食子儿,现在……算了,还是憋回去吧,免得耳巴子带着风呼呼的,那可是火辣辣的痛快。
这世上的土最多,就是不会吃。
这世上的草也最多,也大多不能吃。
当然有会吃的。赶紧往家里捞吧。听说玉米芯,碾碎了,筛出最细的部分,也能当面吃。红薯梗,碾得碎碎的,少兑一点面,甜丝丝,也能顶饥。
吃糠咽菜的日子开始了。
这都是自己作的孽,和其他人没有半毛钱关系。老天爷要收人也是收最底层的人。但凡有一点门路的,人家都饿不着。粮库里有的是粮食,那都是去支援世界的,你们想都别想。
这是轮调来的那个吕队长说的话。
这让大家心情沉重,深刻反思:咱们做的啥孽?吃食堂时吃的太多了?可再多也没吃到肚子外呀?干活儿偷奸耍滑了?天地良心,谁不是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
这粮食呀,到底去了哪里?都走小路了?
小庄可是有过这样的事例的:食堂才开始,大家都只顾吃好的,拉回来的红薯顾不着吃,又不能放,一冻就全坏了。队里就算挖个红薯窖,也盛不下。更不能放到户家的红薯窖里。这是公家的东西。公家的就是扔了,都不能便宜个人。这是铁律。
当时的金队长还没学会糟蹋东西,他就派人把红薯全都切成片,晒干以后都入到库里,以备不时之需。
等到粮食跟不上了,想起那一屋子红薯片:那也能顶好多天嘞。让保管打开库房,原以为满屋的红薯片能安抚大家咕咕叫的肚子,没想到差点把眼珠子惊掉地上:哪里还有!只剩地上薄薄一层了!
老天得儿,这是谁这么大胆!敢把一屋子红薯片都偷走了!查!查!查!
可是查到真相后,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了:都别再说了,到此为止。
那是小庄所有的孩子所为:他们只要一天吃不饱,就会生事儿,就会钻旮旯打洞去想门儿。去看看到底有啥东西可以往肚子里塞。
当他们发现远离人们视线的地方,竟有一屋子红薯片后,小脑子快速转动,小手迅速行动起来:找一根细棍,在棍头绑一根尖头的铁丝。
一次伸库里扎出一块红薯片,一次次去扎取,直到够一天吃才换第二个人。这些孩子们,每人每天书包里装的不仅有精神食粮,还有几片能真正慰藉精神的红薯片。
那几十张小嘴,合起来就是张巨口呀,拿大铁锨往里铲都不定能跟上事儿。没多长时间,他们就吃空了那间仓库。
等到大人们想起这一库杂粮时,只落得看着一地狼藉,咽咽口水。
可是现在,就算把队里所有的仓库都翻一遍,除了留的种子,也再翻不出其它粮食了。
自求多福,自谋生路吧。
原本他们都是有生路的。现在只好再去找生路。
凡是能到手的,能吃的,他们都吃了。那些不能吃的,他们也试着吃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活命。这么贱的命,他们依然觉得:只要不是自己想死,那就得想法儿活着。
再没有比活着更艰难的事了。
这天,美若正在院里走着悠孩子,哄她睡觉。节省吃食的最好办法就是睡觉。
大门一响,一个人进来。美若还没见过此人,但听老慥的形容,这人应该就是新调来的吕队长。
她赶紧笑脸相迎,笑眯眯的说:你咋舍得走到这了。
吕队长看看她说:我来看看,你这个几个月了?
我才两个多月……我也很着急呢……她忙巴结着说。
哦,那没事儿,还不到时候,你只管在家歇着……他乜斜着她说。
这女人就像刚从笼里蒸出来的一样:嫩嫩白白,浑身虚胖。
他嘿嘿笑笑说:有奶没有?
她小声说:有是有,不老够。
他走近她,一把抓住她的一个乳房,捏了捏说:多大呀,还不够?撷开让我看看。
她当然得撷开怀让他看,人家是关心她嘞。
可那“驴”却对她小声说:看得我都硬了。指给她看硬硬的地方:那里有个东西把裤子顶得高高。
美若心里一下踏实了,这是她不会被抛弃的证明:她再也不用担心没人管她了,她再也不用担心她会成为这个队里的垫底儿户了。
那是真的舒心,真的踏实。
她不求占这个世界的一分一毫便宜,只求这个世界别把她当作跟不上趟的淘汰者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