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工问,“你们去哪里?”
陶然,“去西南,带妹妹随军,你们呢?”
王工视线从旁边正在吃桔子的陶酥身上扫过,“随军好啊。我们去苏市,帮助他们的国营纺织厂引进几台德国卡尔的高速经编机。”
陶酥心说那你们这临时抱佛脚是不是晚了一点,现在才抱着字典看资料。
陶然看了一眼他们铺位上的字典,自然的问,“你们这是?”
王工长叹一口气,“这是机器的说明书,上火车前才拿到手。我俩德语都只会看一点,还是这几年进口德国的机器多了,学了一些。这个说明书对我们来说还是太难了。”
陶然奇怪问,“没有翻译吗?”
王工哭丧着脸,“以前有来着,前两年下放了。现在的翻译只能日常交流,专业方面一点也不懂。前几次资料都给的早,我们提前一个月开始翻译,能顶过去,这次也不知道抽什么风。”
陶酥:还能抽什么风,发现了你们看不懂故意找事儿呗。
陶然假笑着安慰,“船到桥头自然直。”
王工没有心情闲聊了,跟李工继续翻译资料去了。
他们这么认真,陶酥也不好意思跟陶然说话,无聊的她开门到走廊上溜达。
太阳已经升起,笼罩在大地上的薄雾散去,露出世界本来的模样。
陶酥站在窗前,双手背在身后,面带微笑的看着外面。
自从见到哥哥,她的心情一直很好。
身后的车厢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打扮时髦,烫着卷发的年轻女孩。
她下半身穿着一条毛呢面料的过膝长裙,上身穿一件白色高领宽松毛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长款风衣。
女孩抬头看到陶酥的背影,不屑的瞟了一眼,心里吐槽“土包子,有什么好看的”,脚步没有任何停留,去旁边的车厢门口敲门,随即有人开门让她进去了。
陶酥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但是没有转身,当然没有看到女孩的表情。
她这一路坐车的时间长,跟陶然穿的衣服都以舒服为主,没有追求好看。
但审美摆在那里,只要不是故意搞怪,她穿衣服一向是搭配的至少顺眼。
现在她身上是件藏蓝色的卡其布棉袄,不是那种臃肿的老棉袄,是找大娘特意改过版型的,腰线稍微收了一点,领口缝了一圈浅灰色的兔毛,袖口和衣襟边缘用深色的棉线缝了细细的明线。下身是条深咖色的灯芯绒裤子,裤脚收得略紧,刚好塞进脚下的黑色的棉鞋里。
这一身既耐穿又利落,朴素中透着精致,跟她精致的小脸儿相呼应。
安静了一会儿,陶酥听到刚才有人出来的包厢里面传来一直乌里哇啦的谈话声。
她心下一动,原来所谓的德国专家在这里。
眼睛左右看看没人,后退了两步,贴在车厢的墙上,竖着耳朵想要听清楚。
是两个人在吵架。
一个人气愤的说,“不可以这样做!不要把华国人当傻子。”
另一个人满不在乎的说,“你就是太小心了,经理是我的舅舅,你要听我的,不然回去就让我舅舅开除你。”
“如果用之前淘汰的型号替代新的型号,等华国的纺织厂一开机,就会发现的。”
“放心!他们连说明书都看不懂,不会有问题。”
“华国市场很大,以后会成为我们的大客户,你的做法会让我们失去这个客户。”
“不会,我们淘汰的机器对对他们来说已经领先很多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陶酥又停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这两人争吵,施施然的回到车厢,在陶然身边坐下。
她同情的看了看对面可怜的两人,又转头看陶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陶然觉得肯定没好事,不搭理她,她就可怜兮兮的一直看他。
最后还是陶然败下阵来,他放下手里的书,无奈的说,“说吧,什么事?”
陶酥看看对面的两人,又转头回来看陶然。
陶然心说还是躲不过,起身和陶酥一起到走廊上,确定周围没人,看着陶酥,等她开口。
陶酥凑到他耳边,小小声把刚才听到的说了一遍。
陶然挑眉,刚要说话,刚才那个女孩开门出来,正好撞见陶酥和陶然靠在一起。
“不要脸。”她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
陶酥和陶然同时转头皱着眉毛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那女孩对上两张惊艳绝伦的脸,嫉妒的感觉瞬间涌上来,刚才没看见这个骚蹄子的脸,没想到这么好看。
这么英俊的男人,肯定是被她那张好看的脸迷惑了。
她恶狠狠的瞪陶酥,“看什么看!你一个女人,一点也不自爱!公共场合,怎么能跟男同志举止这么亲密!”
陶酥脸都皱成了个包子,陶然的脸却是冷了下来。
女孩跟陶然说话的时候,迅速换了一张脸。
她指尖悄悄攥着衣角,微微低头,眼睫轻轻颤着,抬起眼皮从下往上偷偷抬眼他,“同志,我不是说你。我是说这位女同志。为了你的名声,还是要跟她保持距离比较好。”
陶酥惊奇的看着她,“你是在川省长大的吗?”要不从哪里练就这么一手熟练的变脸绝技啊。
女孩沉浸的跟陶然抛媚眼儿,陶酥说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有病就去治!”陶然黑着脸撂下一句话,拉着陶酥进了包厢,“砰”的把门关上了。
“哈哈哈哈哈。”陶酥忍不住笑得抱着肚子在铺位上打滚儿。
“怎么了?”王工和李工看她笑了半天停不下来,只能问跟她一起回来的陶然。
陶然阴沉着脸不说话。当着他的面敢这么说陶酥,是嫌活的时间长了!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陶酥总算是笑够了,喘了一会儿,才停下来问王工,“你们的翻译是不是一个烫头穿裙子脑子不大好的女的?”
刚才她自己在走廊的时候听见的脚步声和这个女的一样,她就是从那两个德国人的包厢出来的。
“啊?”两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