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县长终于把目光转向他,“陶大队长,坐。”
“哎。”大伯干巴巴的说,紧张的直冒汗。
他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坐下,腰背笔直,眼睛看着一个地方,不敢到处乱看。
张老爷子对他印象不错,忍不住埋怨儿子,“你别这么严肃,看把人吓的。”
张县长无奈道,“我哪里严肃了?有那么吓人吗?他就这点胆子,连陶酥都不如。”
大伯磕磕巴巴说,“不吓人,呵呵,不吓人。”
张县长说,“行啦!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我看上次去你家你也没这样,今天这是闹哪出?”
大伯小声说,“上次那不是我爹和陶酥在嘛!”
张县长,“行,不说这些,你说说你今天找我为了啥事?你想清楚啊,陶酥说和你说可是两码事。”
大伯也不是笨,陶酥和他在张县长这里的区别他还是知道的。
他把心一横,壮着胆子说,“县长,就是我们大队想要开个家具厂,公社里已经通过了,申请送到县里了,我们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早点给我们批下来。”
县长垂着眼皮琢磨,没有说话,
张老爷子说,“建家具厂,这是好事啊。你们大队具备条件吗?”
大伯忙说,“具备具备。我们大队的王木匠,手艺好的远近闻名。他什么都会做,我们那需要打家具的都是找他。”
他把随身带的小板凳拿给张老爷子看,“您老看看,这就是王木匠做的,比外面卖的是不是好多了。”
张老爷子把小板凳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称赞道,“确实不错。”
大伯看张县长的目光也看过来,忙把小板凳拿到他面前,“县长,你看看。”
张县长倒没质疑王木匠的手艺,他考虑的问题更多一些,“只靠一个人的手艺建一个家具厂,是不是有点儿戏了。”
大伯想到来的一路上陶酥跟他说的话,有样学样道,“咱们大队离林场非常近,跟林场的来往也很密切,木材不成问题。王木匠的手艺好,咱做出来的东西不但实用,而且美观,比别家的就有优势。虽然目前就一个木匠,但是咱农村人简单的木匠活都会一些,到时候让王木匠制定个标准,每个人按照标准就做一个零件,那再笨也能做好,熟能生巧,产量很快就能上去,人才也能培养出来。咱还可以批量做一些简单的,复杂的提供定制服务,让王木匠挑几个有天分的年轻人,慢慢就带出来了。”
他说的头头是道,但是张县长总觉得这不是他能想出来的。
要是他有这本事,就不至于见到自己紧张成这样。
张县长问,“这都是你自己想的?”
大伯不好意思的说,“不是,这都是酥丫头想的,刚才一路上跟我说的。”
张县长意味深长的说,“你家这个陶酥可真是不简单啊。”
这姑娘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做的每件事情都出人意料。
每次刚感慨完她太厉害了,她就能再做一件事让你知道她还可以更厉害。
大伯话都说出来,也就没那么紧张了,附和道,“是呀,厉害着呢。像她爹。”
张县长,“哦?”
大伯说,“他爹,陶思远,是我们这一辈里最有出息的。从小就聪明,没上过几天学,硬是参军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只是可惜年纪轻轻就牺牲了。”他说着情绪低落下来。
张县长听说过陶酥的身世,此时也感到唏嘘。“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么优秀,也会感到欣慰吧。”
大伯说,“那肯定。陶酥是他的一块心病。从生下来就有点问题。刚来我们大队的时候,都不跟人说话。慢慢的才好了。这要是思远能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还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
张县长说,“陶酥这孩子,搁谁家都是个宝贝。”他停了停继续说,“行了,家具厂的事我知道了,等申请到我这里我再看看有没有问题,你们回去等信儿就行。”
大伯知道他说这个话的意思就是差不多成了,高兴的站起来朝县长鞠躬,“谢谢县长。”
张县长一本正经的说,“别忙着谢我,到时候给你们审批通过了,你可得好好干,干不好我唯你是问。还有,自己把摊子支起来,别什么事都躲在陶酥后面,像什么样子。”
大队长表态,“你放心,县长,我肯定好好干。”
他倒是想躲在陶酥后面,但是陶酥不给他躲啊。
午饭是陶酥指导着张县长爱人做的,排骨炖的酥烂,土豆口感绵密,沾染着豆角的鲜香,特别下饭。
小辉拌着汤汁吃了一大碗饭,陶酥不让他再吃了,怕他吃撑了。
小孩子的很多毛病都是吃出来的。
张县长说,“小陶同志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陶酥说,“张叔,你叫我陶酥就行。这回你可说错了。今天的饭都是婶子做的。”
张县长爱人说,“哈哈,我可不敢居功,都是按照陶酥说的做的,果然好吃。我今天才知道,做饭也是一门学问,同样的材料,先放和后放区别可大了。”
张县长惊喜道,“那我以后可有口福了。”
陶酥点头,“婶子做饭挺有天赋的。”
吃完饭几个人围着桌子坐着说话。
陶酥见时间不早,张县长下午还要上班,她从背着的斜挎包里掏出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放到桌上,说,“张叔,这个给你。”
张县长很有原则,“这是干啥,我不能要你的东西。家具厂的事按照程序走,问题不大。”
陶酥摇头,“你说到哪里去了,这跟家具厂没关系,你都让我叫你张叔了,我没点表示说不过去吧,我以后还想要跟婶子常来往呢。”
张县长爱人看看桌子上的东西,又看看张县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拽了两下张县长的袖子。
她很喜欢陶酥。她能看出来陶酥不是那种心眼子多的、趋炎附势的人。
陶酥跟他们一家人说话,都不卑不亢的。
如果不是对脾气,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