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像刀子,刮在钱森糊满血的额头上,疼得他直抽冷气。他像个破麻袋一样被两个黑衣保镖从苏氏集团光鲜亮丽的大厦里扔出来,踉跄几步,差点一头栽进路边的绿化带。
额角的伤口还在突突地冒血,混合着汗水和灰尘,黏糊糊地糊了半张脸。那副价值不菲的金丝眼镜彻底报废了,镜片碎得只剩下一个框子,歪歪斜斜地挂在鼻梁上,让他看什么都带着重影和猩红的晕染。昂贵的西装沾满了地上的灰尘、文件碎屑,还有他自己温热的血,皱巴巴裹在身上,像个滑稽又凄惨的小丑。
“滚远点!再让苏少看见,打断你的腿!”保镖啐了一口,丢下恶狠狠的警告,转身就走,厚重的玻璃门“砰”地关上,隔绝了里面温暖的光线和钱森过去二十多年汲汲营营的一切。
钱森佝偻着背,站在冰冷刺骨的夜风里,浑身筛糠似的抖。不是冷的,是恨,是怕,是走投无路的绝望。额头的剧痛一阵阵袭来,提醒着他刚才的屈辱。苏浩那张扭曲咆哮的脸,同事们惊恐又鄙夷的目光,还有大理石地板上那条他自己留下的、蜿蜒刺目的血痕…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脑子里。
完了。全完了。
工作,地位,积蓄,人脉…苏浩那疯子说得出做得到,别说补偿金,恐怕真会告得他倾家荡产,名声扫地,在这行彻底混不下去!老婆孩子怎么办?房贷车贷怎么办?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比额头的伤口疼一万倍,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像个孤魂野鬼,漫无目的地沿着冰冷的街道挪动,只想离苏氏那栋吃人的大楼越远越好。血顺着下巴滴落,在深色的外套上洇开更深的水渍,他浑然不觉。路灯惨白的光把他失魂落魄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个被世界抛弃的游魂。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震动像一道微弱的电流,惊醒了他濒死的神经。他哆嗦着手,摸出那部屏幕同样布满裂纹、边缘还沾着他血迹的备用手机——幸好,苏浩砸的是他常用的那部。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林先生】。
钱森浑浊充血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血液带着一股近乎麻痹的刺激感冲向四肢百骸!绝望的冰窟里,猛地透进一丝微弱的光,带着灼人的温度。
他几乎是扑到路边一个垃圾桶旁,背对着呼啸而过的车流,用还在颤抖的手指,划开了接听键。破碎的听筒里传来那个年轻、沉稳、此刻却如同天籁的声音:
“钱经理?滨江路,老地方,‘云顶’后巷的‘老王馄饨摊’。我等你。一个人来。现在。”
电话挂断了。忙音嘟嘟作响。
钱森握着滚烫的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点微弱的、名为希望的光,瞬间被一种更加炽烈、更加疯狂的幽绿色火焰彻底点燃、吞噬!那火焰深处,是苏浩狰狞的脸,是苏浩砸过来的手机,是自己额角汩汩流淌的鲜血!
他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破碎的眼镜框下,眼神变得像淬了毒的刀子。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剧痛的身体,一头扎进更加幽暗、弥漫着油烟和下水道气息的后巷深处。
滨江路“云顶”咖啡厅的后巷,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油腻腻的地面,散发着隔夜垃圾的馊味,昏黄的路灯下,只有一个小小的、冒着热气的馄饨摊。几张破旧的小桌凳摆在寒风中,几乎没什么人。
李响就坐在最角落的那张油腻小桌旁,背对着巷口。他身上不再是那身高定西装,换了一身普通的黑色夹克,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面前放着一碗几乎没动过的馄饨,白汽袅袅上升。
钱森几乎是扑过来的,沉重的身体砸在对面的塑料凳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佝偻着背,双手撑在油腻的桌面上,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又渗出血丝,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他破碎的镜片后,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李响,里面翻涌着屈辱、恐惧,还有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怨毒。
“林…林先生…” 钱森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破风箱,“你…你看到…看到了?” 他指的是苏氏大厦里那场公开处刑。
李响没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劣质纸巾,擦了擦手。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钱森那张被血污和仇恨扭曲的脸。怀里的古玉隔着衣服,传来一阵清晰而灼人的热流。在他的“视野”里,钱森整个人像一团剧烈燃烧的幽绿色火焰,那绿色浓得发黑,核心处是刺目的猩红,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执念。而在这团混乱怨毒的能量场边缘,一丝微弱的、代表贪婪的黄色,正死死缠绕着他,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目标达成难度?微乎其微。这把淬毒的刀,已经彻底折断,也彻底磨利了。
“看到了。” 李响的声音很平淡,没什么情绪,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钱森紧绷的神经上,“苏浩的‘欢迎仪式’,很隆重。”
钱森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他毁了我!他毁了我的一切!一分钱不给…还要告我!他不得好死!苏家都不得好死!”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所以?” 李响微微前倾,帽檐下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钱森那双充满血丝、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睛,“你就打算像个丧家之犬一样,流着血,坐在这里诅咒他?然后等着他把你彻底碾死?还是…你想让他,让苏家,付出真正的代价?”
“代价?!” 钱森猛地抬起头,破碎的镜片后射出骇人的光,“老子要他的命!老子要苏家身败名裂!老子要他们比我惨一万倍!” 他喘着粗气,像一头濒临疯狂的野兽,“林先生!不,李老板!我知道是你!你有办法!只要能弄死苏浩,弄垮苏家,让我干什么都行!当狗都行!”
李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成了。怨毒的火焰已经烧掉了钱森最后一丝理智和退路。他从夹克内袋里,慢慢掏出一个小巧的、带摄像头的U盘,轻轻推到钱森面前油腻的桌面上。
“拿着这个。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 李响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回你办公室,或者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苏浩砸了你的地方,但以你钱经理经营多年的本事,总还有没被翻出来的‘备份’吧?特别是…关于明雅科技那个‘天音’项目的核心测试数据?还有…那份被压下去的、关于生物识别模块存在致命安全漏洞的内部风险报告?”
钱森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那个U盘,又猛地抬头看李响。明雅科技!苏雅亲自抓的核心项目!“天音”…漏洞报告…这些东西,是他最后的保命符,也是他准备鱼死网破时用来和苏家谈判的筹码!这个李响…他怎么会知道?!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一股寒意瞬间爬满钱森的脊背,但随即又被更汹涌的恨意和孤注一掷的疯狂淹没。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苏家死!
“李老板…你…你要我怎么做?” 钱森的声音带着孤狼般的凶狠和决绝。
“把漏洞报告,还有所有能证明这个漏洞足以导致用户核心数据大规模泄露的证据,用这个U盘里的加密通道,匿名发出去。” 李响的眼神冰冷,“时间点,我会告诉你。至于那份‘天音’的核心测试数据…”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残酷的玩味,“那是你投诚‘星火’的投名状。也是…我们未来送给苏氏的一份‘大礼’。”
钱森呼吸急促,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抽动着。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那个冰冷的U盘,像抓住一根通向地狱复仇的绳索,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好!” 他咬着牙,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的声音,眼底的幽绿火焰熊熊燃烧,“老子干了!苏家…老子要亲眼看着他们怎么死!”
李响看着他眼中那纯粹而炽烈的毁灭欲,感受着古玉传来的稳定热流。他站起身,丢下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在油腻的桌子上。
“把伤口处理干净,别留下尾巴。” 他最后丢下一句,身影迅速没入后巷更深的黑暗中,只留下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钱森耳边回荡,“欢迎加入猎场,钱经理。”
钱森死死攥着那个U盘,看着李响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血污的手。他咧开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血腥味的笑容。
猎场?对,这就是猎场!
而他钱森,现在就是李响手中,那把淬了剧毒、直刺苏家心脏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