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议已下,再无回头路。
整个磐石堡垒如同一头被彻底惊醒的钢铁巨兽,发出了沉闷而压抑的咆哮。刺耳的作战警报声在各层通道间回荡,取代了往日里相对规律的作息广播,一声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能源优先供给防御系统和作战序列,非关键区域的照明变得昏暗,通道内只有红色应急灯和指引光标在闪烁,映照着一张张匆忙、凝重、带着恐惧却更多是决绝的脸。后勤人员推着满载武器弹药和应急物资的推车在通道中小跑前进,金属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急促的声响。装甲车辆的引擎在底层车库轰鸣启动,浓重的柴油味和金属预热的气味顺着通风管道弥漫开来。
气氛绷紧到了极致,一种悲壮而孤注一掷的情绪在无声地蔓延。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出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清剿或防御任务。他们是去主动撞击一场正在酝酿成形的毁灭风暴。
堡垒主广场,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精锐的特遣小队已经集结完毕。人数不多,算上核心成员,不过二十余人,但每一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尖兵,是堡垒真正的中流砥柱。他们穿着最新的作战服,检查着手中的武器,脸上涂着厚重的油彩,眼神锐利如刀,没有丝毫嬉笑,只有一片冰冷的肃杀。空气中弥漫着枪油、汗水和一种名为“死战”的气息。
单鹏站在队列前方,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贴合作战服,外面套着轻便的战术背心。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沉静而坚定,仿佛所有的犹豫和不安都已在决定做出的那一刻被彻底压下。他仔细地调整着战术手套的松紧,目光偶尔扫过身边的妹妹。
单琳也穿上了一身特制的、相对合身的防护服,小脸被衬得更加没有血色。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双手紧紧抓着一只小巧的、由陈博士团队紧急赶制出来的银色金属圆盘——据说是能够辅助她聚焦和放大银辉能量的装置。沈小芸正蹲在她面前,最后一次检查她防护服的密封性和生命监测贴片,嘴里不停地低声叮嘱着什么,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雷猛像一尊真正的金属巨像,矗立在单鹏另一侧。他穿戴着重型防护装甲,粗壮的手臂上挂着一面厚实得令人咋舌的合金塔盾,另一只手拎着一柄骇人的多管旋转机炮,弹链哗啦啦地垂到脚边。他不需要多余的动作,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难以摧毁的可靠感。
秦武站在雷猛稍后一点的位置,伤势未愈让他脸色略显苍白,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他手中握着一杆经过改装、带有能量切割刃的长枪,枪尖寒光流转。他的眼神冷静而专注,如同蛰伏的猎豹,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陈博士和他的两名助手站在一辆改装过的、布满探测仪器的装甲指挥车旁,正在最后清点着各种采样容器、能量探测器和那枚威力巨大但也极其危险的“能量扰乱炸弹”。他们的表情混合着科学家的狂热、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巨大的责任压力。
石森站在广场前方的一个高台上,目光缓缓扫过下方这支承载着堡垒乃至更多人最后希望的小队。他没有发表长篇大论的战前动员,只是用沉静而有力的目光,与每一道看向他的视线碰撞。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被围在中心的单鹏和单琳兄妹身上,停留了数秒。那目光复杂无比,有关切,有托付,有沉重的期望,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广场,沉稳得如同磐石本身:
“出发。”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个字,重如山岳。
引擎的轰鸣声瞬间加大。沉重的堡垒主闸门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向上开启,门外是漆黑如墨、危机四伏的荒野之夜,冰冷的夜风裹挟着废土的尘埃和若有若无的腥气倒灌进来。
“登车!”雷猛低吼一声。
单鹏最后看了一眼妹妹,伸手紧紧握了一下她冰凉微颤的小手,低声道:“跟紧我。”
单琳抬起头,用力地点了点,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
队员们动作迅捷而沉默,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迅速钻入各自的装甲运兵车和越野车。单鹏拉着单琳,和沈小芸一起上了中间那辆防护最强的指挥车。雷猛和秦武则分别登上了打头的破障车和断后的火力支援车。
车队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巨蟒,缓缓驶出磐石堡垒巨大的闸门,一头扎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车灯如同利剑,劈开浓重的夜幕,照亮前方坎坷不平、遍布危险的废土之路。
沉重的闸门在他们身后缓缓落下,发出最终闭合的闷响,彻底隔绝了堡垒内部的光明与相对的安全。
石森站在缓缓闭合的闸门后,目光穿透最后那道缝隙,追随着远去的车队尾灯,直到它们彻底消失在黑暗的荒野尽头。
他久久站立,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副官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不敢打扰。
许久,石森才缓缓转过身,脸上所有的情绪都已收敛,只剩下冰冷的决断和属于首领的绝对威严。他对副官沉声下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启动‘堡垒最终防御协议’。所有非核心区域能源切断,优先保障护盾生成器和重武器阵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脚下厚重的金属地板,仿佛能穿透层层阻碍,看到那被深深封印在地下的东西。
“另外……”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酷,“加派双倍人手,配备最高功率能量抑制器,严密监控地下封印!有任何异常……我授权你们使用极限措施,包括……彻底熔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