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堡最高级别的医疗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各种精密医疗仪器运行时发出的、单调却令人心慌的滴滴声。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也掩盖不住那丝丝缕缕逸散开的血腥味和一种更深层次的、能量过度透支后的枯竭气息。
单琳被安置在房间正中央的全封闭式医疗舱内。透明的舱盖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隐约能看到她小小的身躯被无数纤细的能量导管和生命体征监测探头连接着,像一只被蛛网困住的、脆弱不堪的蝴蝶。她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呼吸微弱而缓慢,全靠医疗舱内置的高级生命维持系统在强行吊着那一点生机。仪器屏幕上,她的生命体征曲线低而平稳,但偶尔会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的波动。更令人担忧的是,深层能量扫描显示,她体内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正在极其缓慢地拉锯——一种是微弱却纯净、带着勃勃生机的银色辉光,另一种则是盘踞在脏腑深处、如同跗骨之蛆般纠缠不休的、充满了混乱与死寂意味的暗紫色能量残留。银辉试图修复和净化,而那暗紫能量则不断侵蚀和破坏,两者达成了一种极其脆弱且危险的平衡。
隔着几步远的另一张病床上,单鹏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他没有使用医疗舱,但头上戴着复杂的脑波监测与精神稳定仪,脸色比单琳好不了多少,嘴唇干裂,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仪器显示他的脑波活动异常紊乱,峰值和低谷剧烈波动,像是经历着一场永无止境的风暴,这是精神力彻底枯竭乃至濒临崩溃的典型表现。他的身体外伤在高效愈合喷雾的作用下已开始结痂,但内在的损耗,尤其是精神层面的创伤,远比肉体伤害更难恢复。他陷入一种极不稳定的昏睡中,眉头紧紧锁着,身体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仿佛仍在噩梦中与那可怖的怪物搏斗。
沈小芸坐在两张病床之间的椅子上,原本清澈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写满了疲惫与担忧。她几乎衣不解带地守在这里,自身的伤势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她时不时地伸出手,掌心溢出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乳白色光晕,轮流轻轻拂过单鹏的额头和单琳医疗舱的舱壁。她的治愈异能也几乎到了极限,这点微光与其说是治疗,不如说是一种无声的陪伴与安抚,希望能为他们带去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和稳定。
舱门无声滑开。
石森缓步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干净的作战服,但眉宇间的疲惫和凝重却无法掩饰。他先是看了一眼医疗舱内的单琳,目光在那显示着两种能量拉锯的屏幕数据上停留了片刻,眉头锁得更紧。随后,他又看向昏睡中仍不安稳的单鹏,眼神深邃。
“他们的情况怎么样?”石森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这里的沉寂。
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智能分析眼镜的首席医疗官立刻上前,语气沉重地汇报:“首领,单琳小姐的生命体征暂时靠设备稳定住了,但情况非常复杂。她体内那种未知的暗紫色能量污染性极强,性质极其霸道,正在持续破坏她的生机。而她自身的银色能量虽然在尝试修复,但总量太微弱,而且…似乎本身也处于一种过度透支后的沉寂状态,净化速度远远跟不上破坏速度。我们现有的所有医疗手段,无论是药物还是物理治疗,对这种能量层面的直接冲突…几乎无能为力。目前只能维持,无法根治。”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我们在例行检查时,发现单琳小姐锁骨下方皮肤,出现了一个非常微小的、结构复杂的未知能量印记,呈暗银色,无法扫描分析其内部结构,也无法确定其具体作用,但能量读数与她体内的银色能量和暗紫能量均不相同。”
石森的指尖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印记…“零”的标记吗?
他转向单鹏那边。
医疗官继续道:“单鹏先生主要是精神层面的严重透支和反噬,伴有轻微脑震荡。他的身体机能正在恢复,但意识陷入自我保护性的深度混乱中,能否清醒、清醒后精神状态如何,都是未知数。这种损伤…没有特效药,只能靠他自身的意志力和恢复能力,以及…时间。”
这时,一名技术官员模样的手下快步走进来,在石森身边低声报告了几句,递过一份电子报告板。
石森快速浏览着屏幕上的信息。那是初步破解的研究所核心数据和从血爪巢穴回收的研究记录汇总。上面的内容触目惊心:“源初意识(代号:零)”、“全球筛选实验场”、“本能编码”、“基因诱导剂的高风险性”、“本能调和者的关键作用”…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印证着他最坏的猜测,也凸显出眼前这对兄妹无可替代的价值和所处位置的极度危险。
他放下报告板,目光再次落回单琳和单鹏身上,沉默了几秒,才对医疗官和沈小芸沉声说道:“用最好的药,调用所有储备资源,不惜一切代价,维持他们的生命,稳定他们的状态。”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他们兄妹,是堡垒的未来,是我们在末世中挣扎求存的重要火种。我们必须救活他们。”
留下最新的指令和一批刚刚调拨过来的、堡垒内部也极其稀有的高能量营养液和精神稳定剂后,石森转身离开了医疗室。
厚重的舱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将里面的死寂、担忧与微弱的希望暂时隔绝。
门外,冰冷的金属走廊映照着堡垒内部依旧未曾完全平息的紧张气氛。石森停下脚步,目光投向走廊尽头那一片依旧有些混乱的堡垒居住区,耳边似乎还能隐约听到叛乱平息后伤员痛苦的呻吟和失去亲人者的哭泣声。
这一战的余波,远未平息。高宏虽被暂时压制,但其党羽未尽,野心未死;堡垒实力受损,人心浮动;而外部,“源初意识”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更不用说那个刚刚被发现的、萦绕在单琳身上的诡异“印记”…
石森的眼神变得越发冷硬,如同经过淬火的钢铁。他按下耳边的加密通讯器,声音低沉而充满杀伐决断的寒意:
“让高宏…现在来指挥部见我。”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是时候…彻底清理一下门户了。”
暗流,仍在堡垒的阴影深处汹涌流动。而磐石,已准备以最强硬的手段,碾碎一切不安分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