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
黑雾翻涌,逐渐凝聚成一道人形轮廓。那“男人”没有五官,四肢亦呈现出扭曲、断裂的诡异姿态,静静立在不远处。
安木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团黑影。沙哑的嘶吼声断续传来,像是野兽的低吼,充满威胁,又泄露着不安。
“灵智未开,只剩下本能反应么?”
他凝神观察黑影重复发出的恐吓声,试图从中找出某种规律或异常,但最终一无所获。
这确实只是一只未开灵智的魇生灵,依循最原始的欲望而活:饿了便猎食,饱食后蛰伏,等待下一次饥饿降临。
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它之所以朝安木发出防御般的低吼,也不过是出于本能深处的预警。一种无名的恐惧萦绕在它的意识里,除了虚张声势,它别无他法。
“唔嗯~难得碰见,倒也不能白跑一趟,正好缺乏搭配‘心灵石’的器灵……”
如此想着,安木心念一动,眼神变得锐利无比,透露出一股冷冽的杀意气息。
他的身后好似有着一张血骷髅面隐隐浮现,带着可怖的杀意,笼罩在黑影的躯体上。
那还在嘶吼的魇生灵,哪见过这般架势,它只感到自己周围的空间变得十分冷寂,是一种透心凉的冷意。
坚持了约三道呼吸的时间,那道扭曲的人影终于溃散,重新化为一团可见却无法触及的漆黑能量,静静悬浮在原地。
安木见这魇生灵已被自身威压震慑得失去意识,指尖法诀轻转,分出一缕神识,将那团漆黑能量包裹,最终纳入掌心。
事毕,他脱离寄附的女人,准备带着这团魇灵离去。
转身之前,他的目光掠过一旁早已哭晕过去的幼童,以及瘫坐于地、意识全无的女子。
“做个好梦吧。”
安木抬手,指尖轻触眉心,引出一粒莹莹微光。那光点如梦如幻,在他指间稍作停留,便悄无声息地没入女子的额间。
这点灵光,于安木而言微不足道。它既不能强健体魄,也无法改写现实。
它唯一能给予的,仅是一场被编织过的温柔美梦。
……
吱呀一声,木门由内向外推开。
一直守候在外的谷和金蒙闻声同时转头,迅速迎上前去。
“大师……”谷话音急切,可一见安木疲倦的面容,到了嘴边的追问又哽在喉间,再说不出口。
“对你的承诺,我已达成。”安木双手负后,声音虽轻,却清晰不容置疑,“接下来,该你了。”
安木在金蒙的陪同下朝外走去。
谷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单膝跪地,右拳重重抵在心口,深深低下头。
“谷愿以此生,回报大师。”
他深知,大师与金蒙会长不喜这般郑重其事的仪式,因此这誓言只被他默默刻进心里,从未打算宣之于口。
融金商会,密道出口处。
金蒙随在安木身侧,终是忍不住开口,语气中仍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大师,这梦魇之症乃是世间罕有的顽疾。”
“能将其破解,足以在人类文明史上单独成页、流传百代。这样的荣誉,就连我也为之动心。”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些许,“您当真……对此毫不在意吗?”
多少圣疗师穷尽一生、多少药剂师反复尝试,皆视其为不可逾越的天堑。而如今,竟被身边之人一举解决。
此事一旦传扬开来,大师之名,必将响彻整片大陆,百年不息。
安木立于出口处,微微一笑,淡然答道:“名誉对我而言,不过是一缕浮云。来便来了,去便去了,无需在意。”
“原来大师并非贪慕虚名之人,是金蒙眼拙了。”金蒙闻言躬身,语带敬意。
——那倒也不是。
只不过要是被全大陆的人称作“神油大师”,总觉得有些别扭。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取个正经些的名号。
安木心中莞尔,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与金蒙别过,便返回了伯爵府。
……
时至午后。
谷坐在自己的长桌后,仔细研读着安木给的《草本录》,每每认识一个新的药材,便会低呼惊叹。
“大师不愧是大师啊,这玫瑰荆也能用药……”
“药物的搭配比例,药性反应,都达到了完美,要不是大师亲自赐予,我真会认为这是神明降下的神赐。”
在谷的房间的另一侧,便是他母亲沉睡的地方。
此时的银发老夫人,眉间的紧蹙,已然舒展,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浮上她的嘴角,好似沉浸于一段美好的梦境中。
梦中,她见证着自己孩子的成长。
从啼哭的幼儿到俊朗的青年,从默默无闻的药剂学徒到名满大陆的药剂大师……
到最后,她自己在一个阳光温软的午后,正陪着不满三岁的孙儿,坐在葱郁的大树下轻轻荡着秋千。
微风拂过,树叶零落。
她的孩子与爱人并肩立于屋檐之下,笑望着这一幕。目光相接处,尽是家人相伴的暖意。
这是一个悠长的梦境,亦是一场不可多得的美梦。
……
伯爵府,奥多的房间内。
一张圆桌置于中央,上面整齐地堆着几摞金币,粗略一扫,约有五十枚之多。
奥多信手拈来两枚金币,熟练地在指间转动,经过这些时日的偷偷练习,他已能同时转动两枚金币了。
而在他的对面,两位个头不一的少女,正围着刚回来的安木转来转去。
“脸是不是……圆了一点?”其中一个红发少女歪着头,语气带着疑惑。
“芙芙也觉得,那天晚上的安木,脸蛋要更瘦一些。”另一人,很是认真的回道。
“好像个子……也比那天高了些?”
安木没有理会两位少女的猜测,只是默默将红茶端送至嘴边。他刚回来就被拉到这里,说是要研究那夜晚会的妆容和装扮。
正当两人讨论得热烈时,奥多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奥多少爷,家主吩咐,有事请安木公子前去一趟。”
茶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还没等奥多回应,安木已率先起身,顺手将桌上堆着的金币尽数收入空间戒指中,连奥多指间那两枚也没放过。
房门轻声合上,只留下屋内的三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