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殿外的演武场,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广场,而是一片被单独割裂出来的微型星域。脚下是虚无,头顶是流淌的星河,大小不一的星辰碎片悬浮四周,如同冰冷的观众。
厉惊寒抵达时,七杀使早已等候在此。
他依旧那身星辰战甲,抱臂而立,熔岩般的眼眸在厉惊寒出现的瞬间便锁定了她,毫不掩饰其中炽烈的审视与……跃跃欲试的战意。
“小丫头,恢复得倒挺快。”七杀使声音洪亮,带着金铁交击般的质感,“墨辰那老小子让老子陪你走一遭葬星海,说是护卫,哼,老子看是让老子看看你这新任‘行走的守墓人’有几斤几两,别到时候拖老子后腿!”
厉惊寒神色平静,对于七杀使直白到近乎无礼的态度并无波澜。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纯粹而强大的战意,并非恶意,更像是一种……对同类(至少是潜在同类)的试探。
“我的斤两,不劳七杀使费心。”她语气淡漠,“倒是阁下,若只是来看斤两,大可不必同行。”
“啧,牙尖嘴利。”七杀使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却带着悍勇,“光说不练假把式!正好还有点时间,让老子试试你恢复后,长了多少本事!”
话音未落,他竟毫无征兆地动了!
没有施展任何神通法术,仅仅是简简单单一步踏出,整片微型星域仿佛都随着他这一步猛地一沉!一股纯粹、霸道、蕴含着破军杀伐意志的恐怖气势,如同无形的巨浪,轰然压向厉惊寒!
这不是攻击,却比许多攻击更加可怕!这是意志与气势的碾压,若心神稍有不坚,瞬间便会意志崩溃,未战先怯!
厉惊寒瞳孔微缩,周身太初冥气自主运转,在体外形成一道流转着灰色符文的幽暗屏障。那磅礴的气势撞击在屏障之上,发出沉闷的轰鸣,屏障剧烈波动,却牢牢守住了她周身三尺之地,纹丝不动!
她抬起眼,看向七杀使,眼中没有丝毫退让,反而燃起一丝冰冷的火焰。对方要试她的斤两,她又何尝不想掂量掂量这位星枢杀伐之星的深浅?
“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并指如剑,向前轻轻一点。
“冥域,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以她指尖为中心,一片极致的死寂与幽暗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晕染开来!刹那间,她周围百丈虚空,光线暗淡,声音消失,连漂浮的星辰碎片都仿佛失去了活力,蒙上了一层灰败的色彩!
领域!并非完整的化神领域,却已具备了领域的雏形与核心道韵——绝对的死寂,葬送一切生机!
七杀使那磅礴的战意气势冲入这片冥域,竟如同泥牛入海,速度骤减,威力也被那无处不在的死寂道韵不断消磨、侵蚀!
“哦?有点意思!”七杀使眼中熔岩般的战意更盛,他不惊反喜,哈哈一笑,“这才像点样子!光挨打可不行,接老子一拳!”
他右拳紧握,星辰战甲上流光汇聚,并未动用全力,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破灭星辰的惨烈拳意,直直一拳轰向冥域中心的厉惊寒!
拳锋所过之处,冥域的死寂之力竟被强行排开,发出嗤嗤的声响!
厉惊寒眼神一凝,不敢怠慢,体内太初冥气与那枚“磐”之结晶的力量同时催动,右手掌心灰蒙蒙的冥气凝聚,不闪不避,同样一拳迎上!
“葬星!”
这是她融合古神传承与自身冥道,初步悟出的一式拳法,拳意并非七杀使的破灭,而是埋葬!埋葬星辰,埋葬生机,埋葬一切!
“轰——!!!”
双拳碰撞!
没有实质的接触,是两股截然不同却又都霸道绝伦的拳意与力量的正面冲撞!
灰色的葬灭符文与银色的破军星光疯狂交织、湮灭!两人之间的虚空猛地塌陷下去,形成一个短暂的黑洞,吞噬着一切!周围的星辰碎片被逸散的能量冲击,瞬间化为齑粉!
厉惊寒身形剧震,向后滑退出十数丈,才勉强稳住,喉咙一甜,又被她强行咽下。手臂一阵发麻。
七杀使则只是身形微微一晃,便岿然不动。但他看向厉惊寒的目光,却彻底变了。之前的审视与随意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等的凝重与毫不掩饰的赞赏。
“好!好一个‘葬星’!拳意纯粹,冥道精深!不愧是能让‘归寂’认主的家伙!”七杀使收拳,周身战意缓缓平息,大手一挥,“行了,斤两够了!葬星海这趟,老子陪你走了!”
厉惊寒也散去冥域,平复着翻腾的气血。方才一击,她落了下风,但能在七杀使(即便未尽全力)一拳之下只受轻震,且展现出足以让对方重视的实力,目的已然达到。
经过这番短暂却激烈的交锋,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对立与试探,反而消散了不少,一种基于实力的、粗糙而直接的认可悄然建立。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星辰殿外,一艘造型古朴、通体由暗沉星髓木打造、仅有十丈长短的梭形星舟静静悬浮。与中州皇朝那狰狞的星舰相比,它毫不起眼,却散发着内敛而稳固的空间波动。
“此乃‘隐星梭’,速度不及你那渡虚冥梭,但胜在隐匿与防御,更适合潜入探查。”墨辰掌星使将一枚控制核心交给厉惊寒,“葬星海坐标已设定。此行一切,由你决断,七杀辅佐。务必小心,那里的死寂潮汐……有些异常。”
厉惊寒与七杀使登上星舟。
隐星梭微微一震,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虚空,向着星图标记的那片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遥远星域——葬星海,疾驰而去。
……
数月后,隐星梭冲出一片密集的陨石带,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也让舟内的厉惊寒与七杀使同时皱起了眉头。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呈现出诡异暗红色的星空。
并非星辰本身是红色,而是这片星域仿佛弥漫着一层稀薄的、永不消散的暗红雾气,让所有的星光都变得扭曲而阴森。视线所及,随处可见破碎的星辰、凝固的星云、以及大片大片的、绝对虚无的黑暗区域。
更令人心悸的是,一种深沉、粘稠、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死寂气息,如同潮水般从星海深处弥漫开来,远比旧日坟场更加浓郁,更加……“活跃”!
在这片死寂的暗红星海中,隐约可见一些扭曲的阴影在蠕动,散发出与“影子”同源、却似乎更加古老、更加混沌的恶意。
七杀使熔岩般的眼眸微微眯起:“妈的,这鬼地方的‘死潮’怎么感觉比记载中活跃了这么多?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在下面醒过来了似的。”
厉惊寒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暗红色的死寂星海。
丹田内,那具“归寂”棺椁,第一次,在没有她主动引动的情况下,传来了一丝清晰的、带着渴望与警惕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