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施在远的话，施微哭得更起劲了，“我就不该来这里，我原本以为来这里之后有疼我的爸妈，明明寄给我的信里说着有多想我，多爱我，我那时候收到信，就连睡觉都是抱着呢，这样我才能感受到一丝我爸妈的爱......谁知道，不但新衣服穿不上，还要被妈妈的干女儿说我从小乡下养大上不得台面......”
关政委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在家里听自己老婆钱丽芳转述了一遍，在上次几个小姑娘打架的时候又听了一遍，现在再听一遍，真的，就算施微现在哭得在动人，他的心都跟石头一样硬。
可关政委听腻了，不代表其他人听腻了呀。
刚刚食堂吃饭的人还不敢出来看，可关政委都出去了，那他们不看岂不是白瞎了一场好戏，大部分人都还没听过施微的诉苦，这一听不得了，这姑娘......可怜啊。
“江营长，再怎么样也不能欺负一个刚来家属院的小姑娘吧？”
“人家本来就人生地不熟，亲妈都被你女儿笼络去了，人小姑娘本就委屈，结果还要被你女儿嘲讽，这搁谁心里能高兴啊？”
“将心比心啊江营长，我跟你家也熟，跟老施家也熟，可你家这事做的不地道，就算人老施媳妇非要眼巴巴送衣服给你，可你也不能就这么接受了人家这么多年的补贴吧，谁家钱是大风刮来的？”
“我看那老江家的闺女的衣服，比人新娘子穿的还好呢，这估计得花不少钱，那吴文心自己人傻，但是我看咱们这江营长啊......”
“平日里瞧着他家闺女还挺乖的，怎么做出这样恶心人的事情来，我要是施营长家那丫头，都能气得睡不着。”
这个年代热闹也不是常有的，大家围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话都直戳江以思心里。
当然也有帮着她的，“那也不能把人家衣服直接剪烂了吧？”
随后马上就有人反驳，“才刚闹出因为衣服争执的事情，这江家丫头转眼又换了套更好的，她就是纯膈应人呢。你替她说话，她倒是一点不考虑自己再这么穿人家妈买的衣服合不合适。”
施英在旁边叉着腰，一脸愤怒道：“听见没，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不该这种时候穿我二婶买的好衣裳出来招摇， 我看你就是纯粹不要脸，你爸老不要脸，你小不要脸，你们一家子都不要脸！你想恶心谁呢，想给我姐看我二婶给你买的不止一两件衣服是吧，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二婶把我二叔拿命赚来的钱掏空了一半补贴你是吧，呸，贱皮子！”
施英脑袋上还缠绕着纱布，可依旧英勇地冲出来，张口就是骂，骂完还啐了江以思一口，把口水吐在了江以思被剪烂的裙子上。
江以思疯了，她就说乡下人恶心，就说乡下人不讲究，一个剪烂她裙子，一个吐口水在她身上，怎么这么坏，怎么这么不讲究，“啊——你们两个才是疯子，你们有气朝着你妈你二婶去发啊，凭什么冲我来，是她自己要送我不送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要说犯贱，她才犯贱呢，自己不给女儿衣服偏偏给我一个外人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像是静音了一半，震惊地望着她，这江家闺女......真疯了吧？
吴文心对不起丈夫，对不起女儿，所以施营长和施微会觉得气愤，可吴文心从来没有对不起江以思过啊，看来之前施家那丫头骂江以思真是没骂错，这根本不是气头上的骂，而是事实啊。
也不知道吴文心清不清楚，她疼在心里眼里的姑娘在背后这么说她。这回是被气着了所以喊出这样的话，可谁知道这话是不是江以思内心地真实想法。
这可真是好吃好喝好穿花大钱养出了个真正的白眼狼啊。
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江以思说完就后悔了，大家异样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让她浑身难受，她颤抖着，“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都解释不出来，在这样的目光中，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江毅不行了，他不知道江以思那脑子怎么想的，这个时候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她不是一贯会讨巧吗，那个谁......他暂时没想起施在远的侄女叫什么名字，但是人家都吐唾沫到她身上了，她就不能跟施微一样装可怜吗，非要说什么吴文心犯贱，真是脑子被屎糊住了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尽管江毅之前并不太清楚吴文心送给江以思的衣服到底值多少钱，但是看那款式和面料应该不至于是便宜货，只是刚刚听到围观的几位女同志说比新娘子还要好，那估计确实值不少钱。
他不想给钱，他虽然疼女儿，可要是花大把的钱在女儿身上，他是舍不得的，他要传宗接代的啊，就他家江从谦要是知道他花了许多钱在江以思身上，那不得把他江家的祖坟炸了啊。
所以，他不能承认。
江毅大喊起来，“施营长，你们别再这儿乱说，我家思思这衣服你凭什么说是你老婆买的，说不定这是思思拿着我给的钱去外头买的呢，你女儿冲上来就说这衣服是吴文心买的，一剪刀就剪烂了，我还想找你赔呢。我女儿这么多好衣服，也不见得全是你老婆买的吧？”
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还想赖账？
施在远更气了，果然施微施英说的没错，这两个就是不要脸，贱人！
施微站直了身体，抹了把眼泪，开始往兜里掏东西。
很快，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团皱巴巴的票据，乱七八糟的全都有，有眼尖的甚至看到里面还有侨汇商店的票据，那可是得用外汇券的啊。
他们这些人，总共攒下的外汇券才多少啊，这吴文心就用外汇券买衣服了，还是买给一个外人的？
有的票据是一些定额票据，零零散散的，有些是手写的票据，上面有商品名称、数量以及价格和印章。
施微从中找出一张，里面赫然写着京市百货商店，商品名称进口涤纶女连衣裙，规格黄底格子衬衫裙，价格......60元？
随着施微嘴里念出的价格，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现在已经没有人相信吴文心是个正常人了，她是疯了吧，花60块钱加上外汇券买件裙子给一个外人，江以思是救过她的命吗？
不顾施在远比刚刚还难看的脸色，施微挥着手里的单据：“江营长，你说这衣服是她自己买的，有单据吗？”
是的，这些单据全是她之前回家剪烂衣服的时候，从吴文心锁着的一个箱子里翻出来的，那箱子被她砸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