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柯克清晰地感受到林洛水身体的僵硬,以及那试图推开却几乎微不可察的力道
她不知道这股冲动从何而来,明明相识不过短短一两天,明明对方强大如深渊本身,且刚刚还对她爆发出滔天杀意……
但就在方才那怒火的深处,她捕捉到一丝东西
一种让她灵魂战栗的、极其熟悉的东西:那种被沉重的过去和无人理解的孤寂层层包裹,最终只能筑起冷酷高墙或是戴上疯狂假面的绝望感
这不就是她曾经的家园毁灭在她面前,她却无能为力,日日夜夜感受过的吗?那个用战斗与服从麻痹自己、假装不会痛的自己
“救她……”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涌现,压过了恐惧和疼痛
手臂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将那份感同身受的温度,一丝不剩地传递过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能听见的……”丝柯克的声音闷在林洛水冰冷的肩窝里,带着压抑的鼻音,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着遥远过去那个孤独的自己低语
“深渊每分每秒都在哭,可那些声音穿不透我们给自己画的牢……你想砸烂什么我都明白,但现在……放下好吗?”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林洛水背后冰冷的衣料,“别把自己……也锁在里面……”
时间在无声的拥抱中缓缓流淌
林洛水周身的恐怖威压如同退潮般缓缓消弭,那些扭曲空气的湮灭之力散逸在风中
她紧绷如弓弦的手臂垂落下来,僵硬地悬在半空,最终,那带着淋漓血腥和泪痕的手,极其缓慢、笨拙地、犹豫地……轻轻搭在了丝柯克的背上,虚虚地拢着
这个微小的动作,却像耗尽了全身力气
山风吹乱了她们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过了许久,久到丝柯克几乎以为自己维持这个姿势已经麻木了
“……吵死了”一个带着鼻音、极其细微的、近乎破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再是那刺耳的威胁,而是某种强行压抑却最终崩塌的沙哑
“……你真是……最愚蠢、最……讨厌的……东西……”
话音未落,丝柯克就感到颈窝处传来一点极其微凉的湿润,迅速蔓延开一点
她微微一僵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无声的泪水,如同被冰封了千年的河流终于解冻,顺着林洛水苍白的面颊滑落,浸湿了丝柯克的肩头
它们安静得没有一丝抽噎,却沉重得像是凝滞了整个黑暗的过去
林洛水的眼泪落下的瞬间,那支撑着她的所有力量仿佛也随之一同蒸发
她浑身彻底软了下来,像一个疲惫至极、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将全身的重量都沉沉地压在丝柯克身上
下巴无力地抵在丝柯克的肩头,整个身体在轻微地、不由自主地颤抖
“……放开”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声吹散,却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
“……求你……别……看了……”
丝柯克心尖狠狠一颤
她没有放手,反而收紧了怀抱,支撑住对方滑落的重量
她轻轻地、用脸颊碰了碰林洛水冰冷的、被泪水浸湿的发丝,像安抚一只受惊后终于找到庇护的凶兽
“好,不看了”丝柯克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软,带着一种安抚的坚定,“但我不会放的,洛水”她终于叫出了那个挣扎出来的名字,“……你痛不痛?”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更深地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无声的泪水洇湿得更多
林洛水只是用那只没有松开的手,更加用力地、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紧紧攥住了丝柯克后背的衣衫
冰封的山巅之上,只有寒风呜咽
苍翠双刀静静躺在不远处的岩石旁,而刚才还毁天灭地的黑化执政魔神,此刻正被那个她视为蝼蚁、却又奇迹般撬动了她心防深渊一角的女孩,死死地、温暖地拥抱着
泪水无声流淌,冲刷着万年冻结的坚冰,留下一条条看不见的裂痕
风暴的中心,是死寂后的脆弱回响